對自己的事情,封雪並沒有說太多。
“那是一個和你們整個三千大世界都很不相同的世界。”她只是簡單描述了一句, 隨即就再閉口不提, 反而把目光轉向了洛九江, “關於異種的事,花碧月留給我的記憶不多, 我盡量回憶著都說出來,你們且看看有沒有用。”
迎著她的眼神,洛九江突然意識到封雪並不是想看看“有沒有用”, 她只是想“都說出來”。
她是特意說給自己聽的, 因為那首由異種語所唱出的情歌。
遞過去一個感謝的眼神, 洛九江認認真真地整理出了封雪告誡的全部內容。
首先,從某個角度來講, 異種可以說是有兩條命。
即便肉體被徹底毀滅, 只要靈魂沒有被擊潰, 他們就能在附身他人的同時獲得第二具異種之軀。
洛九江聽到這裡好奇大起——要是封雪說的是真的, 那異種的身體竟然好似是靈魂所附帶的一部分般。
“至於沒了靈魂,肉體卻被他人附身的異種, 我可能是唯一的一個例外了。”封雪平淡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樣子能不能算是饕餮, 因為據我所知異種的神魂在他們成長的後期具有非常強大又重要的作用。”
“也許是因為這個吧, 那個老變態留了我一命。”封雪又露出那種沾上某種看令人不愉的髒東西的表情, 她單手掩住了自己的喉口。看著她不斷跳動的眉尖,洛九江突然覺得如果封雪不是剛剛已經吐到連嗓子都嘶啞了,也許會再吐上一場。
其次, 在九族異種之中,不知是否和種族特性有關,似乎只有饕餮有食用自己的子女的習慣。
“可能從前的饕餮也沒有這個習慣。”封雪有點神經質地揉撚著自己的脖頸,隔著面板揪拽著自己的喉嚨,“但現在的這個實在太變態了。”
最後……
“這一段記憶我得到也不全。”封雪坦誠地說,“而且在花碧月給我的模糊回憶裡,還伴隨著相當恐慌意外的心情,這條情報可能是她自己在毫無防備之下得到的,我不懂它的重要性,卻能感受到花碧月在得知後的惶恐。”
“如果你那個異種朋友和這個老變態對上,”封雪一字一頓地謹慎叮囑,目光裡滿是前所未有的嚴厲之意,“讓他小心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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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把受驚之後傾訴欲暴漲的封雪安頓好之後,謝春殘和洛九江立刻結伴前往集市,意圖換取小刃需要的兩顆築基丹。
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花碧流絕不會善罷甘休,他也許不敢對封雪再做什麼,但之前出言挑釁的洛九江和謝春殘在他眼中恐怕就是兩塊鮮美彈牙的活肉。
封雪雖然沒有對花碧流過多評價,但從他們兩人之前的對話中也不難聽出,集市罷市將三年,乃至這片死地從原先的窮兇極惡直接轉為喪心病狂這件事,完全是花碧流一手推動。
這個面貌可愛的少年雖然笑得一臉甜脆,然而皮囊下還不知藏著怎樣一副陰毒心腸。
就算他真的死期不遠,但在還活著的時候讓集市繼續罷市也輕松得很。這趟開集對洛九江四人來說真是過了這村就沒有這店,為了免去夜長夢多,他們非得采取最快的行動不可。
不過也同樣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屋漏偏逢連夜雨。
幾乎是兩人剛從小刃打下的石碑界限走出一裡有餘,一張紙就順風吹來,被謝春殘眼疾手快捏在手裡。他只撚起那張薄薄的白紙,迎光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媽的,絕情緝。”
洛九江聽謝春殘講過絕情緝的事,但他畢竟剛來了一個月不到,這片死地裡的各種非人般殘酷還沒能深深刻入他的骨血,變成他自身條件反射般的一部分,他也沒能立刻領會到謝春殘念出的三個字裡潛藏著何等求生不易的殺機。
實際上,在謝春殘下意識低喃出聲的時候,洛九江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不想謝兄這般慣常拿著腔調的人,居然也會罵娘。
下一刻他的手臂就被謝春殘猛拽了一下,對方咬著牙關擠出一個“跑”字。洛九江順著謝春殘的力道轉了個半圓,一轉身就看到雪下露頭的幾十個埋伏。
這片埋伏和當初洛九江初入這片死地時所遭遇的,又不能同日而語了。
好像從自己來到這裡開始,就一直在被人截殺。洛九江心中暗嘆一聲,苦笑道:“一向聽說謝兄在此地威懾力驚人,怎麼此時卻失了效?”
“沒有,是你失了智。”謝春殘沒好氣道,“若沒有我從前的古怪名聲撐著,他們現在就會沖上來瘋咬了。”他沒有轉身,和洛九江互相抵住對方後背,幾乎在他接住那張絕情緝的瞬間,前路上就有幾十人現出身形來,眨眼間就飛身過來,遙遙攔在他的面前。
現在他們的景況相當不妙,兩人不但被將近五十個人呈包圍圈一樣團團圍住,這五十人裡還無一個庸手——他們之中的所有人,修為全部在築基四層往上。
死地本裡沒有這麼多高手,不然同為築基四層的謝春殘也不會這麼出名。洛九江只打眼一掃,就辨認出了不少他半個時辰前剛剛在花碧流轎子前後見過的人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