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只想躺在床上,連去廁所都是一項高難度運動。
“最重要的,我要賺錢帶媽媽一起出門旅遊。”
小莊的構想帶著孩子氣,天真又澄澈,都不是什麼遠大的願望,但就是全都沒實現。
前面還可以忍忍,但聽見她說出這句話時篤定的語氣,莊玉蘭再也忍受不了般皺起眉,久違的溫熱的眼淚就這樣從眼角慢慢劃過。
小莊看見之後突然閉了嘴,隨後悄無聲息地走到床邊,用手輕輕給她擦掉眼淚。
看了她一會兒,小莊蹲在床邊輕聲問:“你怎麼了呀。”
因為這句關心,莊玉蘭的眼淚更加猖狂,也許是害怕看見小莊失落的眼神,她還是沒睜眼,只能帶著哽咽說:“對不起。”
“為什麼要這麼說?”小莊不解地問她。
“因為我很沒用,沒能成為你心目中那個很厲害的人。”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她沒說,比如她不僅一樣都沒做到,反而做了很多錯事,比如她其實一事無成,到最後連媽媽都沒有了,再比如,她現在已經快要死了。
聽見這話小莊更不解了:“這有什麼對不起的?我又沒說只有這樣的人生才能算厲害,剛才說的只是一種設想而已,還有很多種活法呀。”
說完她看床上還在流淚的人,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補充道:“而且到底要怎麼樣才算厲害呢,旁邊那棟樓的一個哥哥成績就很好,現在還在讀博,大家都誇他有出息。”
“他姐姐就一直被說成績不好,但現在自己在鎮上開了一家美甲店,現在賺得還蠻多的,在我心目中她也很厲害,要有職業平等觀嘛。”
莊玉蘭被小莊哄得一愣一愣的,帶著鼻音問她:“真的嗎,你不怪我?”
“你就是我啊,不管今後過得怎麼樣,我又怎麼能怪自己呢?”
莊玉蘭睜開眼睛看著那雙和自己如出一轍的眼睛:“這樣看來,我不如你。”
拍拍她的頭,小莊笑著說:“對嘛,莊玉蘭,要有這個思想覺悟。你可是連高考都經歷過的人,還有什麼不能克服的。”
也許是學業壓力大,她的笑還帶著一些疲憊,一副順其自然的樣子:“我都不要求你有出息,有氣息就已經很不錯了。”
在這個階段的小莊看來,高考就是天大的事,但是卻能說出讓幾年後的她都動容的話。
她以為她天生就是一個很悲觀的人,現在想來,是她所遭遇的一切把她推向這一步的。
莊玉蘭想說自己真的有點堅持不下去了,想說自己頭很暈,最近越來越虛弱了,但看著面前這個充滿信心的自己,她突然不再流淚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想起了自己之前看過的一個根據真實人物改編的電影。
電影裡的主角以比男子快兩個小時的時間成功橫渡英吉利海峽,創造了這項挑戰的記錄。在此之前,游泳這項運動是專屬男性的,是她透過一己之力推動了女子運動的程序。
雖然莊玉蘭知道自己不會成為那樣傑出的人,但勇氣是人類共同享有的贊歌,就像在那片海對面的燈塔,即使偶爾會被升起的霧氣擋住視線,但霧氣總有散去的時候,最終每個人都能借著燈塔的指引抵達彼岸。
人可以有脆弱的時候,但不能一直脆弱下去。
正如在很多個她深陷泥沼的夜晚,有人正橫渡英吉利海峽。
猛地坐起身,莊玉蘭突然感覺此刻全身充滿力量,手握拳給小莊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加油!”
小莊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跟打了雞血一樣,在一旁有些呆滯地看著她。
莊玉蘭摸摸她的頭:“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你這麼相信我,我也不會讓十八歲的莊玉蘭失望。”
話剛說完,她突然感覺整個人突然像墜下山崖般眼前一黑,隨即又被一股巨大的失重感驚醒。
緩緩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仍然在剛才的房間。只是不同於剛才的明亮,現在似乎是夜晚,窗簾緊閉著的房間漆黑一片。
發現自己正死死地抓住身旁的一隻手,她抬眼看去,和正坐在床邊看著她的尹燁澤對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