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張望後,應棠媽媽看見了還坐在亭子裡的莊玉蘭,朝這邊跑過來。
站在亭子前,她還沒等莊玉蘭開口就一邊抹淚一邊說:“對不起啊姑娘,剛才我情緒有點激動。實在是…我還接受不了,我看不得她的遺照,不讓掛在我看得見的地方,有時候聽見她的名字都會下意識躲開。”
說到後面她已經泣不成聲,字句含糊地說著對不起。
莊玉蘭搖搖頭,輕聲說著沒事,想安撫她。
剛才還躺在一旁的應棠也坐了起來,看向媽媽的時候似乎有些不忍。
趁現在莊玉蘭轉身找到那個袋子遞給她:“阿姨,這是應棠親手織的,織了好幾個月呢,她說這幾天早晚太冷了,讓您記得帶上圍巾再出門。”
女人聞言接過袋子,用帶著顫的手把圍巾拿出來,她像是把所有力氣都用在了哭泣上,連背都打不直了,整個人看起來頹喪不堪。
莊玉蘭看她穿得單薄,幫她披上圍巾。
應棠早已拼盡全力飄到了她的身邊,像嬰兒時期那樣伸手想要媽媽抱抱她。
莊玉蘭知道現在千言萬語都是無力的,只能默默看著這一幕。
過了很久,女人才擦幹眼淚,感謝過她之後把袋子拿回家。應棠也如願以償在徹底消失前見了家人一面。
看著媽媽一邊抹淚一邊離開的背影,應棠對莊玉蘭說:“其實我之前是騙你的,我不是害怕看見媽媽不在意我,我害怕的就是她太在意我,這樣我會…捨不得離開。”
說到這裡,應棠已經開始消失,她用最後的力氣看向莊玉蘭,像是在勸告般。
“小玉蘭,你也要好好想想,不要留下遺憾。”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完全消失。整個人就像一場霧一樣悄然散去。
莊玉蘭下意識想伸手抓住她,卻和她們初見的那一晚一樣,直接穿了過去,像抓的是一縷風般一無所獲。
在原地坐了很久,她甚至久違地感受到一股冷意,後知後覺地站起身離開。
在回去的路上,不知道為什麼,她越走越急切。甚至到後面直接跑了起來,像是要迫不及待地見到某個人。
她跑過了一個個熟悉的街巷,走進狹窄的樓道。在樓梯拐角處,她看見昏暗的樓道站著的一個身影。
尹燁澤站在緊閉的門前背靠著門抽煙,像是特意在外面等人。
煙霧緩緩上升,火星在漆黑一片的樓道格外明亮,映照出那種輪廓清晰的臉。
不知道是不是莊玉蘭的錯覺,此刻他整個人身上帶著一股濃重的倦意。
看見這一幕,莊玉蘭突然感到有些鼻酸,在原地抬頭看他。
很突然的,她想起應棠最後說的話,不要留下遺憾。
她幾乎沒有猶豫地把手鏈帶上,朝他的方向走去。
尹燁澤看見她似乎後愣了一瞬,但很快又恢複平常那個淡然的表情。
“回來了。”
莊玉蘭嗯了一聲。
她很認真地看向尹燁澤,即使在黑暗裡仍然目光炯炯。
輕輕咬了一下嘴唇,她像是鼓足了勇氣般輕聲說:“我反悔了,現在想跟你一起回家還來得及嗎?”
尹燁澤伸手把她從樓梯上牽上來:“當然。”
湊得近了些,莊玉蘭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但是我不知道具體什麼時候會離開,可能是今天,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一週後。這麼短的時間,真的有意義嗎?”
尹燁澤像以前一樣包裹著她冰涼的手,但不同的是現在無論怎麼摩挲這隻手都不會再有溫度了。
他垂眼看著莊玉蘭:“有一種叫蜉蝣的生物,一生只有一天。在這一天之間,它們從蟲卵變成幼蟲,再長為成蟲。從長出翅膀到蛻皮再到完成飛行。”
“所以一天的時間是長或短,要看我們如何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