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跟他一起回去嗎?回去了又能有什麼改變呢,何況之前她還活著的時候那個地方就算不上她的家,現在就是了嗎?
想了一會兒,她還是慢慢爬回棺材坐下,搖搖頭:“對不起,我有點不想回去了,我一直在這裡挺好的。”而且說不定哪天就灰飛煙滅了。
她不知道尹燁澤為什麼來找她,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的,但在看見尹燁澤真的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會有些害怕。
也許是因為他會讓她想起過往那些很不愉快的回憶,也許是因為害怕消失的那天真正到來。
面對害怕的事物,莊玉蘭的第一反應就是推開。
她很平靜地躺下,看著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她以為說完這句話尹燁澤會直接轉身離開,畢竟他是那樣高傲的人。
但他沒有,甚至看不出一絲負面情緒,耐心地點點頭。
“不用道歉,這是你的自由。”
“那我們先聊聊離婚的事。”
聽見這句話莊玉蘭才開始感到安心,果然,尹燁澤來找是因為這個。不過也是,如果她徹底失蹤就有些難辦了,不如趁她還在快點把手續辦完。
她面無表情地坐起身:“嗯,你說。”
“為什麼想跟我離婚?”
說到這個莊玉蘭也覺得有點愧疚,為了一個奇怪的理由要設計跟他結婚,想清楚了又要離婚,這種做法確實有點不太厚道。
她支支吾吾地說:“就覺得挺不好意思的,我不該為了跟莊瑜賭氣這麼幼稚的理由就算計你,讓你跟我結婚,給你添了很多麻煩。現在我想清楚了,你應該找一個真正喜歡的人結婚,而不是因為妥協而結婚。”
尹燁澤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一旁的骷髏頭道具拿在手裡了,他漫不經心地打量著手裡的頭骨,沒回應她的話,而是問她:“你覺得我為什麼跟你結婚?”
莊玉蘭很認真地想了一下,看向他:“因為我跟你上床了呀。”
之前一提到這個事她還覺得很羞恥,但變成鬼之後坦然了很多,反正就算口出狂言別人又不能報警來抓她。
莊玉蘭有時候有種近乎莽撞的坦誠,尹燁澤聽見這話像是沒辦法般笑了一聲:“我不同意離婚。”
雖說這話很強硬,但他輕描淡寫的語氣看起來像在逗人。
這讓莊玉蘭皺起眉,她有些疑惑地問:“可是我現在是鬼,你確定?”
“不管是鬼還是人,你都是莊玉蘭,我跟莊玉蘭結婚,跟人還是鬼有什麼關系。”
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要上演一出人鬼情未了的戲碼,但聽到這裡莊玉蘭心裡隱隱有個懷疑,尹燁澤跟她理解的鬼好像有一些偏差。
他以為的鬼可能是一個物種,和人類一樣可以長期存在的那種。但其實真正的鬼是一種狀態,暫時的,不穩定的,隨時可以消失的狀態。
想了一下,她很認真地給尹燁澤解釋:“可是我沒時間了,鬼是不能長久地停留在這個世界上的。”
“最多不超過一個月,說不定從哪一天開始我就徹底消失了。”
就像絕症病人一樣,生命隨時被一個不確定的期限桎梏著。
剛才還雲淡風輕的尹燁澤因為這話第一次有了一點異樣,他微微皺起眉,語氣生硬了一些:“什麼意思?”
人連自己的生死都不能控制,更何況別人的呢。這種只能作為旁觀者的無力是很痛苦的,莊玉蘭自己承受過了,不想再讓更多人承受。
“你就當我那天直接掉進河裡死掉了吧,反正到最後都會消失不見。”
這時一旁的對講機裡突然響起周浠的指示音,說有下一批顧客快進來了,讓莊玉蘭準備好。
這個突然出現的聲音讓她鬆了口氣,她很平靜地看向臉色微沉的尹燁澤,帶著笑意。
“謝謝你今天來找我,我其實一直想跟你道歉的。對不起,希望你以後不要遇到我這樣的人了。”
她說完後沒看尹燁澤的反應,立馬躺下,然後很熟練地把棺材給自己蓋上,和外界隔絕開。
一片朦朧中,她隱約聽見尹燁澤走出門的聲音。
莊玉蘭承認自己很矛盾,明明是自己主動推開他,卻又不忍心看他離開的背影。
看著面前黑壓壓的棺材板,她想,也許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見面。
後悔的情緒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心頭蔓延,既然都是最後一次見面了,為什麼又不好好道別,又為什麼總是在遇上尹燁澤的時候做出很不像她的行為。
莊玉蘭這一輩子的認知都是滯後的,事已至此,再多百轉千回的心事都已為時過晚。她慢慢閉上眼,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