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就直接想好了。若孩子康健,那這些都是多餘。若孩子殘缺,馮元會不會更加憐惜疼愛、會不會認其自生自滅、會不會扼殺。前兩者已經無所謂了,關鍵是最後一點。他會不會傷害孩子呢?
王姨娘曾說過,馮元知道馮佟氏是害死她孩子的罪魁禍首,可他到底是事前預設還是事後不以為然,綠鶯不知。但她總覺得,以他的為人,還真不像會親手害死骨肉的冷血之人。
如果自己生下孩子,真是殘廢的話,只要他不動殺念,其他人,譬如馮佟氏,也不會多事的話,孩子應該沒事。那這就需要他能庇佑了,只要他一句話,孩子的將來就保住了。綠鶯想著個法子:一待孩子生下來,她就緊緊護在懷裡,永遠不離身。只要前頭沒事,時日久了,馮元更不可能再生歪心思了。
可中間卻有個問題,就是:除了缺胳膊少腿,其他的可能當時並不能清楚啊,小孩子,看不見、聽不見、說不了話,都是過幾年才能發現的啊。冥思苦想半晌,她忽然抑制不住一聲輕笑。想到身旁之人,她連忙收起嘴角,豎耳聆聽,見沒吵醒他,才放下心來。
為何笑,因為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當時不知道孩子哪裡不好,其實是最好,情分養了幾年,即使將來顯示出不足之處,馮元也更不可能捨得這孩子了。
宮縮一直斷斷續續持續到早起,綠鶯與馮元洗漱完,就坐在了飯桌上。
吃了兩塊餅,喝了碗小米粥,綠鶯放下碗,忽然感到小褲上一陣濡溼,黏膩溫熱,體內也在往外淌著甚麼,像尿。她沒有娘,所有已知的都是玄妙教的,少數孕婦在孕期會有失禁的情形出現,但她可從來沒有。這不是尿,而是羊水。
昨兒的假使宮縮已然成了催產的令牌,產期提前了。
綠鶯還算鎮定,先是支使春巧秋雲:“我要生了,去叫穩婆。”
身旁的馮元筷子呆呆地舉在半空,看著她像看著一頭大象,連點預兆都沒有,剛才還在給他佈菜呢,然後突然就冒出來一句我要生了?他愣住了,是真的愣住了,馮佟氏兩次生產他都不在身邊,但他起碼知道,女人生孩子前難道不是先疼麼?
女人生孩子就是在走鬼門關,翟婆子跟喬婆子一臉肅然,撒丫子一樣跑過來,瘦長的身子猶如飛奔的一雙竹筷,到了面前一點不耽擱,直接道:“還請姨娘馬上進產房平躺,以防胎兒臍帶脫垂危及小少爺性命。”
馮元這回不含糊,打橫抱起綠鶯,讓人開了側邊一道小門,就往隔壁的產房送。
產房設在正房隔壁的小耳房內,平時放雜物,已在她回府時,便已歸置好。產床是一種在四角安木柱的榻,翟婆子幫著馮元讓她躺正,然後掀起裙襬,褪下襯褲跟小褲,在一片光溜溜的臀下墊了一方扁布枕,以便她能將下身抬高,不至於擠壓臍帶讓胎兒窒息。
馮元在一邊無所適從地看著,雖是一身直立穩挺,但也難免在那張微黑臉面上看到些許無措與茫然。面上是不知所措,心內卻是喜不自勝。就像播種的老農,一年到頭來澆水施肥,終於有一日,迎來了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的日子,只餘下傻笑跟撓頭。
“大人,產房汙穢,還請移步到隔間等待罷。”喬婆子忍不住委婉勸退男主人。
剛才她立在一邊等了半晌,睜大眼珠子望著他,以為一切盡在不言中,可誰知這位大人還木登登地杵在這裡。看著年紀,也是子孫成群了罷,又不是十六七的毛頭小子,連這規矩都不懂?
馮嫻跟馮安的出生,馮元確實沒經歷過,但也知道產房男人不能待的說法。他坐到榻沿上,握著綠鶯的手,一手輕撫著她的臉頰,安撫道:“莫怕,爭氣些,替爺生個大胖小子。疼是指定疼的,不過挺挺就過去了,到時候爺重重有賞。”
綠鶯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總覺得眼前的景象有些不真切,這就要生了?孩子馬上就出來了?她點點頭,笑著道:“妾身不怕。”
瞧她還算穩當,沒哭沒慌,馮元眼裡有著讚賞,他重重地捏了下她的手後,往門外走。
拉開門簾前,他想了想,回過身,深深地望著她:“爺就在隔壁坐著,哪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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