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老爺的安排,雙莢面上閃過一絲得意,將目光輕飄飄越過綠鶯,定在春巧秋雲臉上,示威地勾了勾唇角後,朝馮元福身謝恩後昂首挺胸地出了門。
秋雲無奈地跟著走了,春巧立在綠鶯身後,憋屈地直嘟嘴。
馮元閉目養神,未曾察覺到一干女人間的暗流湧動。直到屋裡靜了許久,他才睜開眼,看了眼天色後,咂了兩口茶,將茶盞放到桌上,立起身撇下一句:“爺乏得很,伺候爺去歇歇。”
往內室走了兩步,發現背後沒動靜,本該響起的腳步聲沒有響起,他定住腳,奇怪地回過身去,見人還在老神在在地坐著,皺眉催道:“走啊。”
當看到綠鶯將臉沉得猶如秤砣一般時,馮元這才發現她的不對勁,往回走了幾步,立在身旁,映入眼簾的是一幅紅著眼圈兒委屈答答的受氣媳婦模樣,他眉頭皺得更緊,關切道:“怎麼了,是肚子不舒坦了?”
綠鶯心頭的火能竄上房,在她眼裡,剛才馮元應雙莢的舉動已然稱得上是“言聽計從”四個字了,一個丫鬟的話,他能這麼聽這麼在意,這還沒圓房呢,就這麼體貼了。從剛才他話裡的意思能知道,老夫人當初給他送過人,雖不曉得在自己走之前還是之後,但馮元確實沒要。
可如今呢,美人兒送上門了,哪個男人能拒絕。況且自己還是個渾身浮腫的孕婦,最近更是未曾真正地與他行過房,跟一個正值花齡的曼妙女子相比,高下立現,馮元又不瞎,也不是和尚,更不是情聖,還能為了她即便飢餓也要忍著不吃滾到嘴的肉?何況他對自己,情分也不算深,情聖一說更是無從談起。
饒是如此,她也不想委屈地將酸水往肚裡咽,她很清楚,與往後比較,此時正是他與自己情分最深的時候,此時不表明她的態度,等將來?哼,等一個雙莢,兩個雙莢,十個雙莢,這些一道道的屏障,將他與她的情分斬長一段一段,還能剩甚麼了?那時還有她李綠鶯甚麼事,恐怕見了她,馮元都不一定記得了。
見她不答話,馮元碰了碰她肚子,沒覺異常,又用手背貼在她額頭上,問道:“累著了?要不找個大夫來瞧瞧?”
綠鶯霍地抬起頭,直勾勾盯著他,緩緩搖頭一字一頓道:“肚子好著呢,是心不舒坦,像被剜走了。”
屋內一霎寂靜,後頭的春巧從開始的憤憤變成了忐忑,恨不得在背後推一推姨娘,提醒她別瞎說話。可老爺正在面前虎視眈眈地望著姨娘,她是半點都不敢動彈。
“春巧下去。”低沉的一嗓子後,屋內再無外人。
眉頭皺得死緊,額頭上擠出的一個“川”字顏色晦暗,馮元臉有些發沉,垂著眼簾神色複雜地望著她:“到底是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這一會功夫就不對了?”雖說一頭霧水,可也能聽出她話裡的異常,他有些不悅,那口氣陰陽怪氣的,不像是身子不舒坦,腹誹這女人又是哪裡不滿意,剛一回來又開始作了。
他臉色的變化,被綠鶯自動理解成是惱羞成怒。這讓她更加感覺憋悶,明知接下來的話出口後,會讓他生怒,可她仍是不想忍。有一句話說得話糙理不糙——有的話就跟屁一樣,不吐不快,否則能憋死。
“如今妾身容貌身條皆無,遠看如醬缸,近看滿臉橫肉,老爺嫌棄也是正常。可求老爺看在往日情分上,能給個體面。她若住在這玲瓏院,妾身甘願讓賢,搬到個狹窄院子便好。否則日日相見,挖心割肉之痛就沒個頭,求爺體恤。”
此時綠鶯是坐在椅上,馮元站著,這在以前是絕不可能出現的西洋景,可這回出走的一遭,甚麼沒經歷過,別說她坐他立,便是她躺他替她蓋被子捂腳趾頭搓腳心都是有的。說這話,本該下蹲懇求,可她就是要坐著,不僅不蹲,更不福,還要將話說得理直氣壯的,總之,她要充分地表達出:我不高興!我太不高興了!
琢磨一下才知道綠鶯嘴裡那個“她”是誰,雙莢麼?馮元又皺了眉頭,這回眉心上的“川”成了個疙瘩,他瞅著她像瞅著個瘋婆子:“甚麼醬缸,甚麼橫肉,雙莢為何不能住這玲瓏院,她對你不敬了?咱們不是剛回來麼,還是說你從前跟她相處過?”
話雖是這麼問,他卻感覺不大可能,綠鶯去過侯府是沒錯,可也是偶爾,與老夫人見面時他一直在側,她何來與雙莢生過節?
綠鶯覺得他還在裝傻,索性挑明,世間婦人無論是妻是妾,無論多賢惠多無私,反正不嫉不妒她是絕對做不到。
“她是爺的女人,妾身即便與她沒打過交道,可也不能毫無芥蒂地與她做好姐妹。老爺想收多少寵,妾身沒權利阻撓,可起碼別讓妾身與她們待在一處院子裡。”
馮元已然想通關竅,知她是誤會了,揮手打斷,有些好笑:“你別瞎說,敗壞人家的名聲就不好了,甚麼爺的女人。”
聞言,綠鶯腦子還沒反映過來,心內就先是一甜,如打翻了蜜水。回過神後才感覺不信,她試探著輕聲道:“可爺明明同意收下她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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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十五那日,”馮元打斷她,居高臨下瞟了她一眼,“便是你跑那日,爺去侯府家宴賞月,老夫人想將身邊的兩個大丫鬟給爺一個,爺沒要,你們太太當時也在。之後她不知發甚麼失心瘋,昨兒又將這雙莢要了來。”
面對著苦瓜臉的綠鶯,他鄭重說道:“她是丫鬟,在侯府時是,來馮府了,依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