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太子丹派勇士荊軻刺殺秦王嬴政,並給了他一把用□□煮煉過的匕首。荊軻到了咸陽宮,秦王得知他要敬獻樊於期的頭顱和督亢的地圖,高興之下,忙不迭召見。
侯府的戲臺上正到了最精彩的唱段,秦王經過一番試探與防備後,讓荊軻上前。荊軻獻上裝有頭顱的木匣後,又當著秦王的面把一卷地圖緩緩開啟。
綠鶯曉得,地圖裡卷著淬了毒的匕首。果然,當地圖全都展開時,荊軻預先藏在地圖裡的匕首忽地露了出來。秦王見了,驚地哇哇大跳。扮秦王的老生一臉驚恐,扮荊軻的武生魁梧彪悍,殺機四伏,惡戰一觸即發,臺下的一眾女眷也都啊啊啊地嬌聲驚呼起來。
這出戏的黃金點是在最後的打戲上,打戲的驚險刺激是話本子所呈現不出來的。綠鶯晃了晃迷困的雙眼,端端正正坐好認真看了起來。只見荊軻連忙抓起匕首,向秦王那處邁了兩步後,卻出人意料,一身腱子肉鼓脹直要衝破衣衫、蓄勢待發本該順勢前衝的他,竟未攻向秦王的門面,反而轉過腳尖,一臉猙獰地緩緩朝臺下望來。
在眾人愣神的功夫,他扭動青筋糾纏的粗脖,於眾人中搜尋到綠鶯,咧嘴朝她露出一個陰笑。
綠鶯一怔,渾身毫毛泛冷,還沒回過神來,就見這扮作荊軻的武生,舉著匕首飛身向她撲來......
“唔!”
掙扎中,綠鶯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刻有百花的床頂。眨眨眼,嚥了口唾沫,她一陣後怕,原來是一場噩夢。
呆呆仰頭瞧了半晌,她有些發懵,不是正觀戲麼,怎麼會睡著了,這是哪裡,不是她的床啊。
“姨娘醒了?身子可有不舒坦麼?”
側過頭,見春巧立在床側,一臉擔憂地望著她,綠鶯思緒漸漸迴轉,猛地想起來,觀戲的時候她的凳子腿兒斷了,她跌了一跤。
孩子!臉一白,她嗖地掀開錦被。
直到看到那依然挺立的山樣大肚皮,才鬆了口氣。
望向春巧,她仍是不放心地問道:“我的孩子有沒有事?”
春巧連忙朝她搖頭:“沒事沒事,姨娘一片拳拳愛子之心,摔的時候手先落地,又是側面著地,小少爺一點事都沒有,連磕都沒磕著。”
綠鶯想起一事:“那......我記得當時小褲溼了的......不曾落紅?”
咳......春巧面色尷尬,紅著臉啟齒:“當時姨娘你......失禁了......”
聞言,綠鶯根本顧不上害羞,連忙雙手合十,闔眼謝天謝地,不念佛的人此時也忍不住感激起了各路神仙。牽動嘴角,剛想扯個笑,忽地卻又心一沉:“大夫來瞧過了?”
見春巧點頭,綠鶯連忙抓著她的手急問道:“那、那是不是瞧出來這個孩子有......”
“小少爺沒事,真的沒有,姨娘放心罷。”
春巧面上大聲笑著安撫,暗地裡朝她打著眼色,示意她這屋裡還有旁人呢,並口齒開闔,無聲做了嘴型:“甚麼也沒瞧出來。”
綠鶯放了心,這才發現遠處繡墩上還坐著馮嫻馮璇於雲三人。
見她想下床見禮,馮璇忙走過來,體貼攔道:“免了虛禮罷,這是我的屋子,李姨娘身子不妥,好好歇著罷。”
綠鶯有些惶恐,連忙要下地來,侯府二姑娘的床她哪配躺。
馮嫻未湊上來,沉著臉坐著未動,見狀惡聲惡氣道:“叫你躺著就躺著,我們可不是心疼你,是看在馮家子嗣的面上。”
頓了頓,她撇撇嘴,一臉嫌棄:“你是豬麼?坐著都能睡著,上輩子是困死鬼投胎罷?想死也得將我馮家的金蛋下了之後再死。”
對你笑的不一定懷著善意,罵你的也不一定存著噁心,這大姑奶奶不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綠鶯心裡頓時暖乎乎的,抿嘴笑笑。
馮璇解圍道:“李姨娘最想見的定是叔叔,咱們都出去罷。”
見馮嫻馮璇二人已走到門口,於雲忽地朝床邊奔來,趴在綠鶯耳邊輕聲道:“我雖不奢望能一屍兩命,至少也要胎死腹中啊,端的是命大啊。這回斷的是凳子腿兒,下回就可能是房梁了,你且小心著些,咯咯咯......”
綠鶯一驚,猛地想起當時摔下凳子後,她那不懷好意的笑,得逞、愉悅,竟是她做的手腳!木呆呆地望著三人出了屋子,渾身一陣寒涼,彷彿置身於整座寒冰中。
其心可誅!自個兒哪裡對不住她,竟如此狠心,就算她恨自個兒,可稚子無辜,她如何下得去手!
垂下頭,輕撫著肚子,這可憐的孩子還沒出生,便受盡磨難,命運如此多舛。為母則強,當初即便得知這孩子可能是個傻子,她也認了。想不想要這個孩子、想怎麼養育這個孩子,她都能選擇,她能堅強能堅持能堅韌。
可這外人施與的一樁樁一件件,身份使然,她選不了避不過躲不開,無處使力,只能生受著,何時是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