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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到這裡,聽起來這日子還算過得下去,那之後到底發生了何事?馮佟氏愈加好奇。
馮嫻哆嗦著籲出一口氣,眼睛直直盯著面前虛無,默了默,回憶道:“他那時心裡有我,一月裡有二十日都歇在我這,可也有那十日歇在妾室處啊。去年三月的時候,有個寵妾懷了身子,錢遜得了信兒後,嘴巴都咧到後腦勺了,見天兒地去瞧那小妾。看那架勢,是怎麼瞧都瞧不夠,連我那二十日,都得讓他收回去幾日,去瞧那大肚蟈蟈。”
她忽地皺起眉頭,頗有些困惑地說道:“我那時不曉得怎麼了,似中邪了一般,每個夜裡都睡不著,一想到將來我似個外人,她們確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三口,這心就彷彿如烈火焚燒一般,恨不得毀天滅地,我們統統同歸於盡才好。”
“毓婷,你這是嫉妒了啊。”馮佟氏嘆了口氣,無力搖頭。
嫉妒乃是犯了七出,女子本不應該生此念頭,妒可亂家,妻子的兇悍嫉妒只會讓宅門失和,阻礙家族的延續。性子賢良的妻子為了綿延子嗣,在夫君收寵時,不僅不能攔著,必要時甚至要主動為夫君納妾。可她們再是盡心張羅,面上再是喜樂太平,心裡就是樂意的麼?不還是面上和樂,內裡隱忍麼?
試問,世間又有多少女子能做到內外相符,真的不嫉、不怒,發自肺腑地笑著與人共享夫君呢?
女兒的嫉妒,於理不合,但情有可原。可她說出的話,卻讓馮佟氏大吃一驚。甚麼叫毀天滅地?又為何能想到同歸於盡這樣的誅心之語?又不是有著殺父之仇,也沒有滅門的宿怨,不就是個小妾有孕麼,便能讓她生出這麼可怕的心思?端的是驚世駭俗!
馮嫻笑了聲,母親一臉不敢置信地望著她,呵呵,一定當她是怪物罷,她也覺得自個兒是怪物,披著人皮卻內裡潰爛的怪胎。
“於是,我便使了個計謀,想讓眾人以為她欲要毒害我,也果然成功了。呵呵,可笑的是,錢遜當時朝她揮巴掌時,竟從她肚裡掉下個引枕,原來是假懷孕。”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見母親啞然,她還朝母親笑了笑,一臉興味地繼續說道:“後來啊,她就死了。娘一定以為我該高興罷?是不是以為我樂開花了?呵呵,我也想高興啊,可我卻高興不起來。陷害嘛,當然要一擊即中了,我得將毒.藥吃了才能取信於人啊。”
說到這裡,她嘻嘻一笑,還不忘安撫一下已然白了臉的母親:“娘放心,不是甚麼要命的藥,我也沒吃多少,早就問過大夫了,他說就是瀉幾回肚的事兒,沒甚麼大不了的。要是有事兒,我還能在這與你說話?”
接著她話頭一轉:“不過要說沒事兒,這話也不準。之後三日,我一直下紅不斷,還伴著惡臭,小腹也生生攪著得疼,似是有魚在裡頭翻滾。”
是那大夫症狀說得不對?還是那藥劑量過多?還是抓錯藥了?因此,才使她今後再不能有孕?她可真是受了大苦楚了,馮佟氏心疼不已。
正要對女兒說些關愛的話,馮嫻忽地瞪著眼睛,如魚眼般鼓突,朝她一臉認真地問道:“娘你猜,我後來如何了?”
馮佟氏見她一臉神經兮兮,一怔之下啞然,呆呆地望著女兒,見她嘴唇只是微微翕動,說出的話卻石破天驚:“下紅三日,待第四日,我流出一團血肉。”
見母親睜大眼,似見了鬼一般,馮嫻又將一句話輕飄飄從嘴唇中間吐出來:“剛滿仨月,已能瞧得清楚,是個男胎,”
她嗤嗤一笑,挖苦自個兒道:“頭一回是誤診,這一回是真不能生了,呵呵,果然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馮佟氏早已聽得身子僵如門板,細數生平所見,從未遇過今日這般驚世駭俗之事。腦袋裡似有一隻貓爪子四處抓撓,亂得不知如何是好。張了張嘴,她想大喊,想抽搐,想歇斯底里。唸了四年的兒子,忽地聽到女兒說她不能生,馮佟氏方才是傷心、失望、心疼,可當此時曉得,那本以為此生無緣的子嗣,竟是來了又走了,莫說擦肩而過,就是連孩子的臉蛋兒也沒摸過一下啊,這又是多大的遺憾、無奈。
心彷彿滯住,連跳似乎都懶得跳,那是甚麼滋味兒呢?她說不出。若是有人害這個孩子,那她還可以有個恨的人、恨的方向,可這是女兒自個兒......她能如何,她也想生生捶死這條糊塗蟲,可望著那張青灰麻木的臉,她知道,母子連心,誰的痛能越過親孃,那死去的孩子,最痛之人還是馮嫻啊。
嘆口氣,馮佟氏伸手將女兒攬在身前,似幼時兩三歲那般輕輕搖晃,慈愛嬌哄道:“孃的乖囡囡啊,莫要憋著,想哭就哭罷,這並不都是你的錯,哭罷,哭完就好受了。”
馮嫻被緊緊縛住,拘謹地不敢亂動。這副懷抱有些生疏,可卻依然如遙遠記憶裡那般,似暖爐一樣熱乎乎的。其實她甚麼都不想要啊,她不想長大,只想躲在爹孃的咯吱窩底下睡大覺,還有她的孩子,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心房轟然崩塌,她驟然伸出雙臂,緊緊摟住母親的腰身。
闔緊模糊的雙眼,伴著一串滾滾熱燙的淚,馮嫻撕扯著喉嚨:“那館主端的是個眼瞎嘴瓢的,可害苦我了!啊——我的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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