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她多心了,這小通房哪敢騙她,馮嫻清咳一聲:“那、那倒沒有。”
不過,誰錯主子都沒錯!錯了也不能承認!她張揚起眉毛,高生喝道:“可你為何這麼清楚這蛇,還是你故意放的嘍?不是想咬我,也是想嚇我,你果然沒安好心!”
劉氏癟著臉,急得都快哭了:“真是天大的冤枉啊,奴婢是見李姨娘的院子簷下掛著只紅牡丹鸚鵡,奴婢好生羨慕,也想養只這樣的愛寵,可一打聽,竟要幾百兩銀子才能買得。”
說到這裡,她有些委屈,臉上帶著淒涼:“大姑娘瞅瞅奴婢這空蕩蕩的屋子,你也曉得奴婢已是失寵許久,哪裡有甚麼餘錢。這不,前一陣子便從個賣柴的樵夫手裡得了這隻小蛇,聽那人說這蛇極溫順通人性,苦夏時還能纏在身子上涼快涼快,李姨娘屋裡有冰,奴婢也只能找些旁的法子消消暑,自從買了這小蛇,便白日讓它纏在臂上,夜裡趴在床頭。方才怕那小蛇嚇著你,奴婢本想提醒,可又怕你誤會奴婢有跟李姨娘爭寵之心,這才猶豫了下,誰知就這麼須臾的功夫,你就嗖地掀了木枕。”
頓了頓,她臉上又現出了笑模樣,樂著說道:“要說這李姨娘的針線真是沒得說,端午送奴婢的荷包,那絲線那針法,全是頂頂好的,那樵夫一眼便相中了。若沒這荷包啊,那小蛇他至少要賣十兩銀子的呢。”
馮嫻點點頭:“好,我姑且信你,那這銀票是怎麼回事?你是佟家的家生子,何時去過西南?”
劉氏嘆了口氣,目光飄遠,低聲道:“大姑娘有所不知,奴婢的祖父本是前朝小小官吏,獲了罪後流放西南,家眷充作官奴。本朝開元,皇上大赦天下,祖父這才被豁免流刑,迴歸故里。可身子已成空殼,回來後不久便離開人世,這張西南的銀票是他的遺物,奴婢緬懷他老人家時便不免將它拿出來摩挲一番。”
待她話落,馮嫻連忙扔開那銀票,獲罪之人的東西,而且那人還死了,死人摸過的東西,她還拿在手裡那麼久,端的是晦氣!極大的晦氣!不行,得趕緊去沐浴焚香驅驅這晦氣。
蛇沒毒,還怕甚麼!她一翻身下了地,蹬蹬蹬往門外走去。
見她走到門口卻一停,劉氏連忙將掀起的唇角又使勁兒壓了回去,滿面無辜地瞅著她:“大姑娘可還有甚麼吩咐?”
馮嫻回頭問道:“你方才說那個受寵的李氏,是我爹最近瞧上的?是外頭的還是府裡那個院子裡的丫鬟?”
劉氏低頭抿唇一笑:“是丫鬟,不過是旁人家的丫鬟,那戶人家既不是官宦,又還挺窮的,跟老爺完全不是一路人,不知怎的就讓老爺遇上了這李姨娘,大姑娘你說這緣分大不大?不過模樣是俊,老爺稀罕得跟甚麼是的,反正大姑娘你也出嫁了,奴婢也不忌諱跟你說幾句羞人的,自那李姨娘進門啊,老爺是一日不曾挪過窩啊,倆人兒跟長在了一起似的。”
馮嫻一奇:“呦?我爹也不是個長情的呀,這麼個寵法,那李氏不得俊得跟天仙似的呀?”
“那奴婢估麼倒不至於,再說天仙啥樣奴婢也沒見過呀,不過那李姨娘確實極美就是了。”
馮嫻臉一紅,挺了挺腰板,輕聲道:“咳......跟我比呢?”
劉氏心裡暗笑,面上倒是極認真地將她看了又看,有模有樣地點點頭,堅定道:“大姑娘容貌驚人,比不了!”
見馮嫻果然得意地揚了揚脖兒,她暗自一笑,一臉憤慨地補了句:“她連給你提鞋都不配!平時仗著念過幾本書,便將自個兒當李清照了,每日逢人便咿咿呀呀吟詩吟個沒完,酸不溜丟的。會撥弄把破琴,就那長的跟大黃梨一模一樣的那個,說是叫琵琶。還總自誇,用酸詩讚美自個兒彈曲兒彈得好,說甚麼......”
咦?頭幾日學的那句詩怎麼想不起來了?劉氏搜破腦子才說道:“哦對了,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那琴啊,奴婢覺得啊,也不叫琵琶,估麼又是她自個兒不要臉給改的名兒,奴婢明明記得琵琶是樹上結的果子,甜絲絲的好吃著呢。”
那是枇杷!不識字真可怕。馮嫻撇撇嘴,暗地鄙視了她一番後,一彎眉毛笑得一臉和煦,大方施恩道:“哦?她竟如此厚臉皮!我倒要將她會上一會,你等著罷,待我去殺殺她的威風,替你出氣。”
聞言,劉氏心裡冷笑,還替我出氣?你甚麼時候跟我這麼要好了,這話簡直噁心死人。
你噁心我,我也耍弄你,咱們誰也不吃虧!
這場戲,從頭到尾,劉氏看得是有滋有味兒。從馮嫻發現銀票一角、與蛇狹路相逢、知曉銀票底細,面色變幻,簡直是赤橙黃綠青藍紫全輪了個遍,情緒起伏輾轉,似瘋似癲,簡直是備受折磨。
不枉自個兒忙活一場,這些年受的氣可算出了些。
真是笑死人了,憋笑憋得臉紅脖子粗,瞎說一通,她竟也信,甚麼十兩銀子從樵夫手裡買蛇啊,大山裡處處能逮到,賣一個銅板都沒人要。還鄙視我?我還能不知道枇杷?也就你罷,四肢不勤,五穀不分,連蛇有毒沒毒都不會分辨。
李氏的那些,更是添油加醋,有幾件甚至根本就子虛烏有。一箭雙鵰、借力打力、隔山打虎,最近果然沒白學啊,嘿嘿嘿,書中自有黃金屋,這話果然有道理。
甭管裡子再怎麼膈應她咒罵她,劉氏此時面對著馮嫻,依然是滿面笑意,眼含感激:“奴婢相信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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