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影像環繞在身周,她卻雙眼空洞,只木然看著通道盡頭處的一點黑暗,看著光速飛旋的斑斕畫面匯入其中,最後消泯於無。
就這樣不知看了多久,終於有一聲輕如細絲的詰問響起:“你是誰?”
我是誰?
我是……腦海一陣刺痛,紫光盈滿了彌幽的雙眼,炸裂開連串畫面。
巨蛇佈滿獠牙的大嘴在她面前再次凝聚,合攏,不斷退後,縮,直至成為一個巴掌大的,近乎透明的卵。
一隻瘦的,纏著漆黑繃帶的手撿起了那顆卵,將它舉高,迎著光觀察。蛇影映在藍色瞳孔中,那人翹起的唇邊露出尖尖虎牙。
再往前,一條黑絲帶如蛇行倒走,退向那光盡頭處的黑暗。沙啞的聲音在狂笑,黑霧伴著笑聲再次翻滾,將視線吞沒。
最後的瞬間,她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張慘白慘白的,男饒臉。
“……可喜可賀。”放肆笑聲還在迴盪,時間似乎又折返到了起點。
彌幽剛脫離開記憶通道,為這笑聲所吸引,終於轉過頭來,茫然看著那在血雨中暢快飛揚的女子。歐德文一身紫袍已被蛇血染得烏黑,鋪陳其上的魔紋卻愈發鮮亮,搖出道道刺眼的光。
突然中斷的記憶再次湧入腦海:猙獰的巨蛇、垂死的盡遠、滴著毒液的獠牙,隨後是一片奪目的紫光……
那是……我發出的嗎?
腦海依舊混亂,利齒加身的劇痛似乎還未停歇,折磨著女孩的神經。她只覺又痛又累,不由自主地蜷曲起身體。耳邊響起貌似關切的詢問:“您感覺如何?”
血紋女子風一樣飄過來將她攙起,手臂冰涼的觸感讓彌幽精神一振。
“擁有無匹力量的感覺怎麼樣?揮手間,就能把人像只螞蟻一樣碾死,是不是……很過癮?”又是一陣放濫笑,歐德文似乎對女孩反轉生死的一擊頗為讚許。
彌幽卻仍不敢置信。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掌,那隻屬於幼年時的女孩,一雙,白淨得就像剛揉好的麵糰,沒有任何殺傷力。
是真的?她怔怔地轉過頭,巨蛇散亂的殘屍赫然入目,令她瞳孔一縮,想起件緊要事。
盡遠哥哥還在蛇肚子裡!她一把推開身側的女子,跌跌撞撞跑進蜿蜒捲曲的屍山,想要尋找到被吞入蛇腹的少年身影。
歐德文被完全忽視,卻未露出半點不滿,整了整幾乎變黑的長袍,斜眼瞄著女孩沒頭沒腦地在巨蛇殘軀內來回打轉。可片刻後,她又覺得無趣了,隨手一揮,將巨蛇碩大身軀全散作幽藍光粒,露出裹著血色粘液的少年。
盡遠那襲黑斗篷上全是蛇牙劃破的豁口,血痕散了滿地,此刻團著身體一動不動,也不知是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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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幽趕緊撲上前,將他扳過來一看。那失了血色的臉上竟全是漆黑斑紋,像藤蔓般爬得密密麻麻。
“還有呼吸,就是中了毒。”歐德文不緊不慢踱過來,才瞥一眼就下了斷言,“這子真命大,不過也難怪,他現在不還是活得好好的嗎。”
中毒……女孩伸指在盡遠頸側心壓了幾下,確認還有脈搏,才回頭問道:“剛才,怎麼回事?”
“這不是顯而易見嗎?”血紋女子揚起眉梢,似乎對她還要追問感到驚訝,“當然是您是大發神威,把那巨蛇給……”
她笑著一掩袖,狠狠比了個切刀的手勢,末了又從霧裡拉出道黑線,纏在手臂上一晃,就變作了一條遊走的黑蛇。
“我不是神力者。”彌幽看著那條溫順無比的微縮版巨蛇,再回想方才填滿整個視野的大嘴,尤覺難以置信。
“誰的?”歐德文撫弄著黑蛇,搖步靠了過來,面上一派和煦,唇角邊卻透著陰冷的笑,“對了,您可不是全都忘了嗎……您不但是神力者,而且您曾經的力量,足以讓這世界為之震顫!”
女孩看她緩緩貼近,發覺那猩紅雙瞳中竟滿是憐惜。
“可是那些人是怎麼對你的?他們嫉妒你,誣陷你,驅逐你,他們……還想要殺你!”血紋女子猛地一揮手,將霧化的黑蛇摔到地面砸得稀碎,“這條蛇!就是他們謀殺你的鐵證!你怎麼就不想想,為什麼東宮侍衛長盡遠,會背離京城,獨自一人帶你逃到這荒郊野灘!”
這潛意識突然變得無比強勢,甚至不再用敬語,揮手投足間全是凜然殺氣。
然而彌幽並未察覺到這點,她全部的心神都回到了最初那些被壓下的問題上:沒錯,為什麼盡遠會帶著自己孤身逃難?那條蛇,究竟因何要來追殺?還有剛才……她從黑霧中看到的,那張男饒臉……
她蹙著眉頭,努力想再回溯那段場景,眼中紫光漸起。歐德文更是不失時機,湊到她耳邊發出戲謔輕笑:“別忘了,他們又是怎麼稱呼你的……‘妖女’。”
妖女?妖女……轟鳴的雷聲突然炸起,這兩個字彷彿魔咒,再一次引發了女孩蘊於心底的憤怒。紫光如閃電刃芒,從她瞳中瞬間擴散,撕碎了周圍的迷霧。
一閃而逝的電光中,彌幽竟看到了數不清的人影,有的模糊,有的清晰,卻同樣對她怒目而向。她甚至覺得能從無聲靜寂的片刻間,聽到那無數張嘴裡,吐出同一個詞:“妖女!”
“別了!”額角突然一陣劇烈刺痛,將她的思緒頃刻拽了回來,眼前除了身姿妖嬈的潛意識,哪還有別的面孔。
“想起什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