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深夜的鏡湖水面平靜無波,似乎連湖裡的魚兒都陷入了沉睡,整片天地沒有一絲聲響,這片靜謐很快被打破——突然嘩啦一聲巨響,有人破開水面從湖裡冒出頭來,正是沈欽和賀星河。
賀星河面色青白,眼睛緊緊閉著,連呼吸都沒有了,沈欽拍了拍他的臉頰,急切地喊道:“師弟!師弟!”
賀星河毫無反應。
沈欽都快絕望了,他焦急四顧,終於看到視線盡頭處有個小島,他如蒙大赦,奮力託著賀星河遊過去,一上岸,他就將賀星河放到地上,將他的衣物解了開來,明亮的月光下,賀星河的胸膛泛著濕潤的水光,健壯又蒼白,像某種勾魂攝魄的水鬼。
沈欽拍他背部數下,賀星河仍是緊緊閉著眼睛,就在他差點忍不住做人工呼吸的前一秒,賀星河終於咳嗽著睜開眼睛,口鼻裡俱嗆出水。
沈欽如釋重負,忙將賀星河抱到自己懷中,輕輕拍他的背,誰知道他越拍,賀星河的眉頭皺得越厲害,沈欽沒注意,他滿心都是後怕,一疊聲地道:“還好你沒事,我剛剛真的害怕極了。”
賀星河有氣無力地道:“你再拍就有事了。”
沈欽連忙停手,他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剛才託著賀星河背部的手臂上有血跡,那血跡被衣服上的湖水暈開,變成了淡淡的紅色。
沈欽吃驚道:“你受傷了?什麼時候受的傷?!”
賀星河原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輕聲道:“沒事。”
但那傷決不是“沒事”的樣子,傷口很深,被湖水泡得發了白,間或滲出絲絲縷縷的血跡,根據傷口的位置和深度判斷,賀星河的髒腑八成也受了傷。
沈欽再一細看,發現剛才他嗆出來的血都是紅色的。
他氣極反問:“你這叫沒事?這還叫沒事?是不是死了才叫有事?”
賀星河緩緩道:“總有些傷無法避免。”
沈欽瞧他這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怕自己氣死,幹脆不跟他說話了,賀星河傷勢頗重,他原本就被魏淩雪偷襲受了內傷,後來又為沈欽擋了一刀,在冷水裡泡了好一會兒,傷上加傷,很快就燒得昏昏沉沉起來。
這座小島也就巴掌大的地方,正中央有個小木屋,沈欽揹著他,一步一步走向那個小木屋。
賀星河迷迷糊糊地問道:“當初把我從無情崖邊揹回縹緲峰的那個人,是你嗎?”
沈欽:“不然呢,原來那個沈欽都想把你一腳踹下懸崖,你難道還指望他揹你?”
賀星河竟然笑了起來。
沈欽問他:“你笑什麼?”
賀星河呢喃:“那是第一次有人揹我,當初我滿心仇恨,恨不得把你千刀萬剮,現在回想起來,竟覺得很好。”
沈欽好奇:“什麼很好?”
賀星河:“你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很好。”
沈欽再跟他說什麼,賀星河便沒有聲音了,他扭頭一看,發現他已經昏過去了。
這小木屋簡陋但不破敗,屋中一應物什儲存完好,沈欽將賀星河身上的濕衣服脫下來,光溜溜地塞進被褥裡,那被褥有些潮,但聊勝於無。
沈欽守了賀星河半夜,快天亮的時候才推開門走出去。
賀星河是被一陣香味勾醒的,他睜開眼睛,向著香味的方向看過去,只見爐子上擱了個小鍋,此時此刻,那鍋裡正燉著什麼,鍋蓋都快被翻湧的水汽頂起來,咕嘟咕嘟的聲音惹人食慾。
“師兄?”
沈欽不在,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戴著鬥笠,像個晚歸的漁民一樣回來了。
這種過分生活氣息的畫面讓人感到陌生,也令人留戀。
“師弟你醒了?”
沈欽走過來摸了摸賀星河的額頭,道:“還是很燙,這裡沒有藥,只能靠師弟你自己扛過去,我們恐怕還要再在這裡修養幾天。”
賀星河沒什麼力氣,只靜靜地看著沈欽。
沈欽去給他盛了碗魚湯來,扶起賀星河,一勺一勺地喂給他。
“在穹隆山這幾年,吃住都有人伺候,我這手藝都生疏了,以前我煲湯可是一流,你嘗嘗,看合不合胃口。”
魚湯色澤奶白,噴香濃鬱,味道鮮美極了,賀星河將整碗魚湯都喝幹淨了,他嘴角沾了一滴奶白的湯漬,沈欽順手就揩掉了。
賀星河望著他瘦長手指上的湯漬,一時心猿意馬,口中的魚湯都失去了滋味。
沈欽有些得意地問道:“我的手藝還不錯吧?”
賀星河仍然望著那根手指,嘴裡說道:“是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