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
“嘀嘀嘀——!”
窗外連續不斷的傳來汽車尖銳的鳴笛聲,這讓幾乎被抽幹力氣的衛子言忽然清醒過來。他慢慢松開了攥緊的雙手,強撐著讓自己站直身體。
“於叔叔,我剛才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沒聽到你敲門。”
他一邊說,一邊將身體轉了個方向。方才還驚懼地慘白麵容此刻在慢慢恢複平靜。
於有成那張端正的國字臉掛上憨直的笑容,他往前走近一步,“我還以為你不想開門。”
衛子言強裝鎮靜,隨手把桌上的筆記本合上,又拿起那隻橫躺在桌面的簽字筆,規整地放到筆記本封面上。
心跳得砰砰響,大腦在飛速旋轉。
在於有成再一次抬腳走近的瞬間,衛子言身體裡竟霎那間爆發出力量,灌注出一股強大的絕處逢生的勇氣。他使出渾身力氣猛地推了於有成一把,身體帶來的慣性將於有成整個人撞向一邊。
身後隨之傳來巨大聲響。衛子言沒有回頭,他沒有時間回頭,也不敢回頭,腦海中只有一個拼命往前跑的念頭。過於緊張的情緒和尚未恢複好的身體幾度讓膝蓋軟得撐不住雙腿,他磕磕絆絆著幾乎連滾帶爬地下樓,唯一的力量就是用一雙胳膊攀住樓梯扶手,支撐著不讓自己一頭栽下去。
他又成了那隻受了重傷的動物,狼狽不堪地重複著奔襲的腳步。
並不為求生,只是不想受辱。
他十分清楚,那些過往的、從來沒有消失的記憶時時刻刻都在提醒他:如果不能在於有成追上來之前跑出這棟房子,接下來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麼。
比起衛子言,常年堅持晨跑的於有成實在是太健康太強壯。他雖然被撞了一下,腳下讓椅子絆倒,錯失掉在衛子言臥室直接抓到獵物的機會,可於有成並不擔心。
他敏捷又迅速地站起身,大步流星走出臥室,幾乎與衛子言同時出現在院子裡。
“小言,你能跑到哪去呢?外頭下著雨,你身體還沒康複,快跟我回去。”於有成一隻手抓上來。
衛子言的一雙手臂死死鎖住院子的鐵門,這是他最後能堅持的機會了,只要有過路的人,就可以求助,就有逃離這裡的機會。
他神色慌張悽涼,面色煞白如鬼,一雙眼睛驚恐的睜著。時間爭分奪秒,他眼睛一時焦急地看向院子外面,一時又轉過來看於有成——他身後正對面屋子洞開的大門直沖著自己,彷彿一張血盆大口,黑暗吞噬著血淋淋的一切。
於有成不動聲色拉扯著他的身體,臉上依舊掛著耐心的笑意。
迅疾的雨水頃刻間劈頭蓋臉落滿全身,身體長時間的緊張和驚嚇讓衛子言感覺自己的力氣幾乎要耗盡了。他不無絕望得望向院門外的人行道,目光在慌亂中觸及遠處教堂的塔頂,十字架靜靜矗立,在這陰沉的下雨天如一位憐憫莊重的佈道者。
手臂的力氣在漸漸變小,視線裡的十字架也開始逐漸模糊。
如果神明有靈,衛子言祈求救贖。
“你好,請問……”
一道清澈響亮的男生忽然從院子外面傳來,伴隨著聲音,衛子言看到一個頎長的人影緊接著走入他的視線。
“……請問衛子言住在這裡嗎?”
看到來人的一瞬間,衛子言感覺得救了。他再次蓄力,企圖掙脫於有成鉗制住自己的手,可幾次都沒有成功。
周維清手裡打著一把寬大的黑色雨傘,看著渾身濕透止不住發抖的衛子言,再看一眼抓著衛子言手臂的魁梧男人,他甚至沒來得及思考,幾步走上前來,目光透出防備的寒敵意。
“放開他。”
於有成反應很快,迅速收回手,嘴角同時噙了抹譏笑,“孩子不聽話,我教育教育。”
周維清前一刻還寒氣森森的目光一瞬間又要噴出火來,他將衛子言護到身後,咬牙切齒道:“你配麼?”
周維清猜到這大約是衛子言曾提過的繼父。他說過,這個人很好,對他母親好,對他也好,是個善良的好人。
於有成並沒有什麼太大反應,他上到三級臺階高的屋簷下,抱起雙臂,隔著雨幕居高臨下得審視,有恃無恐。
周維清輕輕握住衛子言的手,好涼的手,冷得他的心都顫了顫。
被周維清護在傘底,衛子言驚魂未定,由他握著手一步步帶出了院子。
雨下的更大了,水珠重重砸到傘頂。遠處教堂傳來鐘聲,古樸厚重的聲音從耳朵沉入心底,像是蜻蜓點水泛起的漣漪,悠悠蕩開。
“小言,不要忘記你還有東西在我這兒。”
於有成渾厚的聲音伴隨天空滾滾的悶雷傳來,劈得衛子言的心髒一顫,幾乎要停止跳動。
他絕望地滑動喉骨,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阿清,帶我走。”
周維清冷冷向身後瞥過,更加快速的將衛子言帶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