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夢醒
這裡就是永明之城廣府,大街小巷裡充斥著,通宵達旦遊樂的燈火,徘徊著海內海外千奇百怪的口音和腔調,所有開藩拓殖海外的國人和歸化百姓,魂牽夢繞的精神家園和寄託。
數百年來,作為國朝第一大開埠口岸,
除了本土國人或是海生的唐人後裔外,這座城市裡聚集了太多的番人和歸化民族,從東海之北,冰天雪地的新羅人、倭人,到炎熱溼潤的中南半島上的驃人、真臘人、注輦人和林邑種;
從東南諸島的婆羅洲蠻,巴布蠻、巨島蠻,到南天竺的數十種馴丨熟土人,遠洲歸化的波斯和大食種,甚至至更遙遠南部澶洲的崑崙諸國,西牛賀州的大秦、泰西諸國的舶來人。
乃至那些說不出名頭,卻是種類繁多的島夷藩奴,將這座城市點綴的多元薈萃。
也讓廣府的五城十二區,凝聚了太多的特色和風情,以至於無論從那個方向,都能感受到不同的風情和印象,
比如田園牧歌,或是工坊綿延,或是商貿幅聚,或是海埠盛會,或是館墅如林,或是山川奇駿,
數百年間,這座城市裡堆聚的財富,足以那些坐擁巨大的身家而無所事事的公卿顯貴,豪富巨賈,將自己的家園和住所附近的環境地貌,改造成自己需要的樣子,以滿足自己揮霍和攀比的需要。
不過顯然這一切,都被突然而至的洶湧暗流,給攪亂了。雖然打著叛軍進城“清君側,鋤奸邪”的旗號,但是真正蔓延開來的暴亂,讓那些相貌上不似傳統國人的百姓和歸化人,也不免遭了秧。
這種矇昧一片紛亂狂熱的情形下,是沒有人會有耐心去分辨他們,成群結隊的衝入家中,拖出來毆打,肆意搶劫再胡亂丟棄的到處都是滿地狼藉,而在街角巷尾的陰暗處,另一些更加悲慘的事情,則在輪番生著。
永明之城的白天,也被各種星星點點燃燒未盡或是新起火頭所散的煙氣,籠罩在一片灰濛濛的霧靄之中,讓正在生的悲慘和罪惡的一切,若隱若現的猶如失真的抽象派化作,
而作為城市一角的梅山行館,則還在某種度日如年的對抗中繼續煎熬著。
舊有的死傷者被清理一空後,庭院裡和臺階上再次堆積更多新的屍體,敵人也更加接近他們的目的,他們攀附著長梯,舉著撞木在每一個出口和窗臺上,與幾乎無計可施的守衛者肉搏。
敵人的炮手,也已經靠的足夠近,雖然明顯是倉促就位的生手,但他們已經越來越沒有耐心和功夫,去熟悉和把握準頭,而是在大排構成的防護下,一點點的推近過來。
雖然這東西射的度,比起火銃更慢,但是慢慢吞吞的零星射起來,卻是比數十隻火銃,更有威懾力和傷害,雖然大多數都打在牆壁和邊緣上,只要偶然被中上一,哪怕是笨重的實心鐵丸,也會在室內彈跳反射中,將所遇到的人和事物,都打得稀爛。
我所在的隔壁,就中了一,然後遮掩物直接被擊穿,碎片當場打死打傷數人,然後彈跳的彈丸有造成二次的傷害,然後銃手的火藥也被引燃,造成又一次追加的傷害。
等到新的人員補充進去,現整間十幾個人,都變成了只剩下各種殘胳膊斷腿,散著某種熟肉氣味的修羅場,在這種情形下,想要把頭和身體探出去,阻擊那些攻擊者,就必須有足夠堅韌的意志和決心。
更糟糕的是,一旦對方推進之後,就可以使用噴丸,也就是射程更近的原始散彈,這種東西對於命中率的要求,就沒有那麼高了,但是殺傷力和威脅卻絲毫不減。
對方的銃手也站在火炮邊上,作為掩護開始投入戰鬥,雖然普遍的射程和準頭,都不怎麼樣,但是達到一定數量之後,各種咻咻的流彈,還是造成了一定的傷亡。
比如因為抱著幾隻火銃輪流在窗臺邊上的緣故,我的肋下也被蹭了一下,拉出一條長長的血溝。
但是痛楚反而讓我變得更加冷靜或者說麻木了,哪怕樓下的房間和走廊,已經傳出來,叛軍突破阻擋闖入大開殺戒的慘叫聲。
我放下已經變的滾燙的槍管,拿起另一隻新裝填好的長銃,慢慢伸了出去,對準那些在近距離重新停下來的炮手,這個距離,應該可以威嚇一下他們了
因為我看到,有人開始用漏斗一樣的東西,向著翹起的炮口,傾倒些什麼,那些應該就是“噴子”所用的散料,然後我將槍管上綁著的準星,稍稍翹到了他頭上方一點的地方,這樣彈道的拋物線,運氣好的話剛好能夠打中他的後背。
像是瞎貓碰到死老鼠一般,一槍打中了正在點火的操炮手身上,將他的小臂打斷了半截,剩下的手掌部分連同握著的火把,飛舞著,掉在了一個看起來像是藥箱一樣的東西上面,
片刻之後,沉悶的震響聲中,三門炮和那些銃手所在的位置,都被籠罩在整個灰褐色的煙霧中。
煙霧重新散去之後,我只看到一堆的亂飛的殘肢斷體和被潑灑的血水,浸染成褐色放射型土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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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火炮本身,已經不見綜影了,另外兩具炮身也被吹倒,一時半會是沒法派上用場了。
這樣有可以消停一陣子了,我如是想著,
如同一個訊號一般,行館主樓中的守衛,乘機士氣大振的,將已經闖入館中的“叛軍”,鼓起餘勇給反衝鋒的重新驅逐出去,變成雨點一樣從窗臺過道中掉落的屍體或是被推下去的活人,然後是各種在燃燒的煙氣中,倉皇而逃的背影。
但在這個過程中,又有數十個人倒下,再也起不來了,重新分配守衛力量,我現號稱最精銳的騎從護衛,只剩下不到一半,我本家帶來的人手,也只剩下一百多號人,
而且連續的接戰,他們都已經疲憊不堪了,這種強度的戰鬥還能堅持多久,迴光返照式的反攻,還能再來一次麼,真不好說。
但至少我還活著,就要為那麼一點生存下的可能性和機會,繼續戰鬥著。回到樓中,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巡視了檢視了各個哨位,強打笑顏一一的安撫和寬慰他們,
這時候,肩膀和手臂上都裹纏這紗巾的韓良臣,一臉嚴肅的低聲告訴我。樓內本該來替換的人手,遲遲沒有到來。
“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