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抵達異國他鄉的新鮮感剛剛過去,克里斯蒂娜伯爵小姐就驚恐地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這片土地上的土著人,跟海地島上那些維京海盜描述的完全不一樣,不僅模樣奇形怪狀,從腳趾到舌頭都佈滿了有違教會律令的刺青,而且絕對不是什麼因為皈依上帝而被塞里斯人迫害的基督徒,反倒信奉著各種千奇百怪的邪神,經常舉辦各種邪惡的人殉血祭,甚至喝人血吃人肉。由於上述狀況,隨軍的神父很快就跟土著巫師爆發了衝突,而不少惶恐的基督徒,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上船逃離這片邪惡之地。
但是,他們很快就發現,自己被困在了這片綠色的地獄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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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不列顛十字軍抵達帕倫克城邦的一個星期之後,一支強大的唐人艦隊,在土著內奸的配合下偷襲了他們登陸的港口,並且肆意縱火,熊熊大火一連燒了三天,把他們留在岸邊的船隻付之一炬。
於是,兩萬“不列顛十字軍”和護送他們過來的三千維京海盜,就這樣被切斷了唯一的退路。
沒有了船隻,就無法出海,四周又都是陌生的莽莽荒野,他們只能捏著鼻子繼續在這裡待下去。
幸好,為了聯手對抗即將來襲的塞里斯人,土著人對待這些不列顛十字軍的態度還算不錯,不僅騰出了一座小城給他們居住,還給他們提供了足夠的糧食——雖然都是一些不認識的穀物和蔬果。
然後,塞里斯人的軍團和艦隊沒有再來,熱帶的雨季倒是來了,滂沱大雨下個沒完沒了。雖然這些不列顛十字軍的故鄉,也是以陰溼多雨而著稱,但大不列顛島的雨季和熱帶森林的雨季完全是兩碼事,天氣溼熱得簡直猶如蒸籠,溼悶的空氣讓汗都出不來,即使沒病沒災,也足以讓人渾身難受了。
更要命的是,因為這裡森林茂密,密密麻麻的大樹和藤蔓遮蔽了太陽,在旱季或許還好一些,到了雨季,環境就會變得極度潮溼而悶熱,為各種昆蟲的生長帶來了非常有利的條件,尤其是蚊子。在這裡,一年十二個月都有蚊子繁殖所需的熱量,而積水和泥潭更是遍地都有。所以在熱帶雨林裡,蚊子永遠都不會少,而由蚊子傳播的疫病,自然也多得令人頭皮發麻。其中有歐洲人已經知道的瘧疾,還有對於歐洲人來說十分陌生的登革熱和黃熱病,但無論是這其中的哪一種,對於這年頭的歐洲人來說,都是不治之症!
於是,在雨季開始之後不久,這些不列顛十字軍就陸陸續續地病倒了。有人得了瘧疾,渾身打起擺子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有人得了登革熱,渾身斑疹,從面板一直痛到骨髓裡,但最痛苦的還要數黃熱病,一開始只是發高燒、怕冷、頭痛、顯乏力、食慾不振、噁心等等,彷彿只是重感冒,可是接下來很快就會大口大口的吐血,最後死得慘不忍睹。由於不列顛人對這些疾病缺乏接觸,死亡率高得驚人。
不過事實上,由於醫學知識的匱乏,大多數患者根本弄不清楚自己患上了什麼病,即使真的只是患了感冒,在暴雨連綿的雨季也很容易轉為肺炎,然後在高燒和咳嗽之中一命嗚呼。隨軍神父唯一的對策就是組織大家聚集起來進行祈禱和宗教遊行,但如此一來卻反而加速了瘟疫的擴散和蔓延。
眼看著神父的祝福、祈禱、聖水和苦行,在五花八門的熱帶疫病面前都沒有什麼用處,反而連神父們自己也開始一個個倒斃之後,驚慌失措的十字軍終於顧不得什麼信仰,試圖向當地的土著求救。但是帕倫克城的瑪雅土著也沒什麼辦法。他們當初在這些瘟疫面前同樣也是死得滿坑滿谷,如此折騰了許多代人之後,現在這些死剩種們的身體才慢慢有了些抵抗力。至於如何治療,瑪雅祭司們對此也是一無所知。
倒是移居新大陸的唐人移民,透過多年摸索,逐漸研究出了一些對症的草藥方子。但是帕倫克城在政變造反之後,新國王巴魯姆剛剛組織了一場殘酷的大清洗,為了宣示與唐人勢不兩立,在不久前把城邦內的所有唐人和歸化民,以及學習過唐人文化的瑪雅權貴,統統屠殺殆盡,用以向羽蛇神獻祭。此外還把能夠找到的唐人書籍和器物都燒了個精光。眼下一時之間哪裡找得到醫生和草藥呢?所以,這些瑪雅祭司唯一的對策就是殺人祭神,可是連續殺了十幾個奴隸,也沒有任何效果,最後就只得聽之任之了。
就這樣,在連綿不斷的暴雨之中,十字軍營地變成了死亡煉獄。垂死的病號無人照料,腐爛的屍體隨處丟棄。就連克里斯蒂娜伯爵小姐自己,也一度病倒過,不過在掙扎了幾天之後,居然僥倖痊癒了。
然而,她的父親,這支十字軍的統帥,萌島馬恩島)伯爵哈羅德.格里芬,卻被病魔給擊倒了。
而同時病死的,還有克里斯蒂娜伯爵小姐的兩位兄長,整個家族的男丁就此絕嗣。只剩下克里斯蒂娜和她的母親伊莉雅夫人,這一對寡婦孤女還在陌生的異域雨林中苟延殘喘。
如果是在平常情況下,光是為了爭奪這支十字軍的統帥寶座,軍中的大小頭目就會明爭暗鬥互相打破頭。不過,眼下大家都是過了今天就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這爭權奪利的心思自然就淡了很多,所以一直到伯爵大人下葬完畢,居然都還沒有人提起過這事兒。
說到底,大家眼下都不過是在等死罷了,又何必再爭個高低上下呢?
克里斯蒂娜伯爵小姐一邊如此想著,一邊走進營地裡最大的一座石頭房屋。這裡似乎曾經是一座供奉著異教邪神的廟宇,門口的黑曜石祭臺上明顯還浸染著骯髒的血漬,讓人心生厭惡。不過此時也顧不得那麼許多,好歹這座房子坐落在土臺上,地勢夠高,屋頂也夠結實,在雨季裡能夠不滲水和保持乾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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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些正在潮溼、泥濘和疫病中掙扎的不列顛人來說,這已經是最好的住處了。
克里斯蒂娜小姐剛一走進屋子,就看見她的母親,伊莉雅夫人,躺在屋子中央的一堆乾草上,臉色因為高燒而泛著病態的潮紅。她那曾經靚麗的金髮,此刻卻是枯燥凌亂,宛如曬乾的海藻。
當然,克里斯蒂娜自己此時的容貌,也好不到哪裡去。在瘟疫面前,沒人顧得上梳妝打扮。
“……媽媽,剛才爸爸已經下葬了,我找到隊伍裡的最後一位神父,給他做了祈禱。請您安心吧!”
面對病榻上的母親,克里斯蒂娜小姐遲疑了一下,湊過去說道,“……相信父親一定能進入天堂的。”
然而,因為患了瘧疾而處於高燒中的伊莉雅夫人,卻根本沒有理睬走進來的女兒,只是轉了轉混濁的眼珠,就繼續望著石屋的天花板,神志不清地喃喃說起了胡話:“……對不起,艾琳,我真的沒法把這事兒瞞下來!宗教裁判所的探子們盯得太緊了!你快走吧,逃出這個島國!趁現在還來得及……”
看著依然病得神神叨叨的母親,克里斯蒂娜小姐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上帝啊!這樣噩夢一般的糟糕日子,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解脫啊!
然而,她和那些宛如行屍走肉一般的歐洲人,都未曾注意到,不遠處的某個地方,正在騰起滾滾黑煙。而另一些動作敏捷的身影,已經在森林、灌木和玉米地的掩蔽之下,悄悄接近了十字軍宿營的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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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里之外,幾個月前剛剛經歷過一場軍事政變的帕倫克城,又一次沐浴在了戰火和廝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