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風清、雲散,綺芳的頭七是一個好天氣,恢復如往常模樣的武林盟主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上高臺,以往的氣度再次提上來,彷彿當時失態的姑娘與自己全無關聯。
她必須堅強起來,否則綺芳的死亡對於她而言全無意義,指甲沁入皮肉之中有種痛楚,只有這樣才能站的更久些。
方知姌目光一一掃過眾人,身後便是放著生死契的盒子,上面金鏤花栩栩如生,蜿蜒攀附在棗紅色的木匣上,觸手冰涼。
“顧則煦呢?”臺下武林門派眾多,但是出挑的也就那麼幾個,顧則煦一向與方知姌不睦,這種時候不來,方知姌自然很快就能發現的了,一雙眉頭皺了皺,帶了一絲不安。
這種不安來自於心裡的那一絲做賊心虛,石音懂得,一雙手在廣袖裡握了握,不知為何,她也突然有些惴惴起來,下意識回頭看去,才發現安祁不在。
她心下一空,拽了羅書漠道,“安祁呢?”
羅書漠轉轉頭打量了一下四周,發出了一個“咦”的音節,“大清早上那小子還在呢,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誰知道跑哪裡去了。”說完又拍了拍石音的肩膀,“不過你也別擔心,十方塢處處都有人看守,不會出什麼事。”
她倒是不是怕安祁出事……石音只能用苦笑回他,越到這種時候越容易讓人忐忑,只要在生死契沒被毀壞之前,方知姌隨時隨地都有被拉下馬的嫌疑。
正在躊躇要不要去尋他之時,本來寂靜的院子突然傳來一聲開門聲響,安祁捧著一盆水小心翼翼的走進來,那水接的很滿,走一步都會晃出來些許,是以安祁走得非常緩慢,儘可能讓它少灑一些。
方知姌一顆心放下了一些,只是顧則煦依舊沒有露面,“你在做什麼?”
雲楚璧看著安祁的眼神帶了一絲耐人尋味的意味,安祁站定,水面依舊在搖晃,待它穩了穩,這才抬頭,“方才出門遇到顧則煦,他央我去打一盆水來,我也不曉得要做什麼。”
顧則煦這廝,又在玩什麼花樣?石音皺眉轉眼,和雲楚璧的目光來了個遠遠相接,後者眼神不知為何有些深邃,她怔了怔,眨眼的功夫對方已經恢復清明。
“是我讓平閱派弟子幫我一個忙,是以來晚了。”顧則煦大步邁進來,居然畢恭畢敬衝著方知姌行了個禮,“希望方盟主,莫要怪罪啊。”
方知姌生硬著面孔道,“既然來了,就站定吧,時辰已到,該讓這些不見人的東西隨綺芳一起歸於虛無了。”
“慢。”顧則煦緩緩抬起手臂,廣袖寬大順著手腕滑落下去,露出他小臂上硬朗的肌肉線條,“方盟主,彆著急,我今日來,還帶了一些人,希望能共同見證方盟主這個鐵面無私的時刻。”
沒由來的更加心慌,石音不解地看著顧則煦,後者四平八穩的模樣讓她更加揣測不出是何用意,方知姌明顯也感覺到了來者不善,但還是一撩衣袍坐下,細枝末節都是大家閨秀的做派。
“那麼有勞顧樓主,說說看是哪些人?”念晚劍上鋪了一些桔梗花枝,掩藏在陰影之下。
“有請吧。”顧則煦拍了拍手,隨即彎腰下去淨了手,讓開的時候身後姜沂樓的弟子隊為兩列,端上來三個被罩起來東西,形狀類似方形,方知姌眯了眯眼。
“諸位,在請這三位露面之前,我請方盟主開啟錦匣,讓生死契面見於世。”顧則煦手上還帶著水珠,在陽光下亮晶晶的。
方知姌忍無可忍,“顧則煦你到底想做什麼?”
“方盟主看起來是不肯做了?”顧則煦做出一個苦惱的表情,“也罷,那便就不揭開了,你不揭,我揭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