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音這輩子也沒見過這樣的場景,在場的武林人士紛紛圍過去,又彷彿齊柳在舉著一個火藥一般齊齊跳開,一個個面色凝重又掙扎,就連方知姌的表情都是扭曲的,盯著她手裡的那枚硃紅色的東西。
雲楚璧演技一絕,急衝衝上去用手把齊柳手中的生死契往桌案上一撇,攔腰把小姑娘抱起來放到離它幾步遠的地方,齊柳尚未反應過來,呆呆看著突如其來凝固的氣氛,不知所措。
良久,方知姌指著它開口道,“誰?”
她語氣都在顫抖,伸出來的手指在空中顫抖不已,彷彿是氣急了的模樣,“誰幹的?趕緊自己承認,我或許還能留一條活路。”
石音皺眉看著她,一身幹練裝束的姑娘在人群中怒不可遏,這時候若是誰站出來,她毫不懷疑下一刻念晚劍就會削著那人砍下來,想想都覺得周身寒涼。
“這是……”齊柳明顯被嚇壞了。
“生死契。”雲楚璧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她聽清楚,安祁站到她身邊,安撫小動物一樣順著她的後背,“武林正道有人勾結墨梵城,這生死契想必來路不單純。”
“夏侯凝!”方知姌忽然想明白什麼,轉過頭來,念晚劍秀麗的劍身直直戳住夏侯凝的胸口,“是不是你?這東西是在你這裡。”
夏侯凝躲也不躲,任憑劍尖在她胸口氤氳出一個小小的血跡,她其實沒有很用力,“我說了,那摞書我沒動過,自搬來起就沒翻過,若真是我,我會傻到把這麼重要的憑證塞到書裡還讓旁人翻看嗎?”
方知姌被說的啞口無言,咬咬牙,轉過身吩咐道,“立刻把所有人叫到前殿,把給夏侯凝運書的人全部帶來,一一審查,一個不許落下!”
綺芳怔了怔,“在哪裡審?”
方知姌從牙縫裡迸出來幾個字,“水牢。”
那是十方塢處理極刑的地方,當年就連雲沐澤被誣陷成那般模樣,方平嵐也沒忍心把他帶到水牢裡受苦受難,在地牢之中用二十八劍了斷了他這荒謬又可悲的人生。
綺芳遲疑道,“塢主,會不會有些過了?”
“過?”方知姌怒極反笑,“我讓所有人看看,什麼叫做過。”
所有人原地看著這位年輕憤怒的武林盟主氣沖沖離開,有一盞茶的時間都沒有人說話,夏侯凝垂眸看著自己的指尖,眼眸中不知在想著什麼,石音走過去無聲拉了拉她的手,她才抬起頭回以疲憊一笑。
她是覺得應該好好抓一抓,但是方知姌這麼狠,她一個醫者出身,不由得有些不安。
“我去準備些傷藥,萬一有人被錯怪了,落下個殘疾可怎麼好。”夏侯凝第一個離開,石音嘆口氣。
再怎麼殘酷,有些事情必須要清楚。
顧則煦翻了翻手裡的書,“這些事情……未免也太巧了些。”
“你懷疑有詐?”雲楚璧看他一眼。
“沒,我也不知道。”顧則煦難得露出這種表情,不似平常那般不著調,也不似嬉皮笑臉開玩笑的模樣,“我只是覺得,有些事情要發生了,我猜,還是不小的事情,你覺得呢?”
雲楚璧轉過頭,他也不曉得。
從平平靜靜、相互平衡的狀態改成如今人人自危、戰戰兢兢的氣氛只消方知姌一個甩手,一個憤怒,那日所有人聚集在前廳,各門各派之間都不敢有過多交流,生怕牽扯到自己。
蕭淮初也是沒想到這麼快就出了事,明夜剛死沒多久,第二個人馬上又要出現,這種狀況下去,怕是離最後的真相,那個墨梵城少主現身也沒多久了。
儘管眾人一直對緝拿墨梵城少主這件事情耿耿於懷,但是真的要面臨的時候難免還是有些惴惴不安,畢竟那可是個心狠手辣的狠角色,和舒筠奕大不相同。
風雨來臨前夕,石音趁著夜色正濃,打著一盞風燈,彎彎繞繞撥開了雲楚璧的屋門,彼時雲楚璧正窗前執棋自己對弈,石音進來也沒敢打擾,摘了兜帽靜靜在門口等著。
“來都來了,就進來坐吧,別站在門口,現在夜晚依舊寒涼。”雲楚璧摩擦著棋子,抬起頭衝她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