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白弧在這裡停留的第五個年頭,這五年裡,高荻為她做了什麼,她都看得很清楚。她也時常在感動與警惕之間徘徊,因為她實在想不到,高荻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高荻對她沒有男女之情,這一點她很清楚。那麼,還有什麼理由,會讓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如此掏心掏肺奮不顧身?
白弧想不通這一點,所以,始終無法信任,無法與之真心交往。
即便如此,高荻如此火急火燎地將這個訊息告訴白弧,她也不好撇開他自個兒逃命,這一路上,怎麼樣也得將他護上一護了。
心念急轉間,高荻已經到了白弧跟前。他微微喘著氣,將身上的兩個包袱遞到白弧面前,有點羞愧地說:“我買了這些,只剩下五文錢了。”
白弧引著高荻到了城門邊,將兩個水囊分別塞入兩個包袱裡,自己背上一個包袱,另一個讓高荻背上,再將一根木棒塞給他。
“我們一人背一個包袱,以防咱們倆走散。”白弧說著,將自己手裡的十文錢分了三文給他,自己留下了七文。
“小白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跟你走散的。”高荻接過白弧遞來的錢,拍著胸脯說。
白弧沒有和他糾纏這個話題,開始進入新的課題:“現在,我們要待在這個南門附近,找機會混出城去。”
高荻出城很簡單,可白弧是被圈地為牢的。在嘗試乞討之外的其他行當失敗之後,白弧沒有試圖混出城過,她可不想知道逃跑失敗的下場是什麼。
不過現在,逃可能會死,不逃也可能會死,看上去都是死路,但對現在的白弧來說,逃出城的生存機會更大一些,她當然會選擇逃。
至於混出城的法子,她倒是想到一個,正打算和高荻商量一下。
此時已經接近閉城時刻,城門口出城的人和入城的人都很多。城門吏們的表情很放鬆,甚至有些慵懶,眯著眼看著這些擁擠的人。
白弧很想此刻就混出城,但顯然來不及了。她想,反正北狄也不會今晚就打進來,待會兒好好合計一下,明天一早再說。
宵禁之前,白弧和高荻已經熟練地搶佔了一個後巷的隱蔽處。
白弧低聲與高荻說話:“每天最早出城的,是倒夜香的老邢頭。到時候,你與城門吏攀談,向他們問路,我跟在老邢頭身後出城。”
高荻問:“那我們出城了,去哪裡啊?”
白弧遲疑了一下,說:“先出城再說吧。”
高荻也不再問了,抱著包袱,一把將白弧拉過來,讓她枕在自己腿上,睡覺。
這動作高荻曾經做過無數次,最初就是白弧剛來時,快要餓死那段時間,每一次他給她喂東西后,都讓她枕在他腿上休息。那時白弧是無力反抗,等有力氣反抗時,白弧又覺得這樣太矯情,於是就不枕白不枕。
在兩人分離兩個多月後的現在,白弧卻覺得這動作莫名有些溫馨。
她閉上眼睛睡覺了。
似乎很快又被高荻弄醒了。
醒來的一瞬間,卻被高荻捂住了嘴。
白弧睡眼惺忪,皺起眉頭。
“我好像聽到奇怪的聲音。”高荻貼著她的耳朵說。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白弧側臉耳後,令她很不自在。她扭動身體想要拉開和高荻的距離,卻被他阻止。
“別動,你聽,仔細聽。”高荻說。
白弧用上了一些力氣,高荻自然抵不過她:“我聽見了。”她站起身,握緊了木棒。
“有很多人,在殺人。”白弧說完,貼著巷子的牆,向外移去。
今晚月黑風高,的確是個偷襲的好日子。
白弧懷疑自己還有一根“金手指”叫“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今晚竟然真的攻城了!應該
高荻聽見聲音的時候,偷襲可能剛剛開始。而現在,已經可以聽見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逐漸增加的凌亂腳步聲,是不是也可以看見火把的光亮。
白弧將包袱繫緊在胸口,一手握著木棒,一手死拖著高荻向南城門狂奔,離城門口越近,周圍的人越多。
所有人都在往城門口跑,想出城。
眼看著快要到城門口了,前面卻突然出現了成片的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