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華燈初上。
這是第二天的夜晚,明日辰時便是戰書約定的決鬥之時。
北寒的夜,依舊寒冷,久雪初歇,酷寒卻隨著濃郁的夜色,在北寒軍營的駐地,悄悄蔓延,無聲潛入夜,凍徹新人骨。駐地中一座華麗的大帳,孤零零的佇立於中央,像蹲伏的猛獸,正潛伏在蒼茫的雪地上,等著擇人而噬。
其他軍士的帷帳都離得遠遠的,將這大帳圍在中央。可是軍營中卻沒有任何一個巡邏的軍士,除了大帳中微微閃爍的燈火,其他帷帳漆黑一片,像沒有人一般。
密雲低壓,將原本漆黑的天空,壓得愈加沉重,天地間竟似充滿了一種足以凍結一切生命的殺氣。
廣袤的雪地上,沒有風,連風都似被凍死。
焦炎緊了緊身上的熊皮大襖,坐在大帳內的一張虎皮交椅上,忽然很有些冷的意思,他盯著搖曳的燭火,眼神閃爍,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明日辰時。
想到明日,他本是強壯的心臟,卻不爭氣的猛跳幾下,難掩緊張。這樣的時刻,在他的記憶中並不多見,自從他成為狼神閣三神八狼之後,便不再遇到讓人感覺緊張的事情了。
有時候,在夢裡,還是很懷念那種刀頭舔血的生活,那裡有激情,有朋友,有危險,有成就。可以大碗喝酒,可以大塊吃肉,想說什麼想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每每遇到那種讓他興奮緊張的事情,在那一刻到來之前,焦炎是躊躇滿志的,他期待結果,因為那將會顯示出他的能力,他的武力,他的頭腦,可以獲得閣主的賞識。
那時候,那以為江湖是靠血和淚打拼下來的,無論誰都休想再談笑間得到一切。。
可是,人得思想是會變的。
焦炎也不例外,他自從被閣主封為血狼之後,便極少親自動手了大都數的事情,都有手下的人效勞。於是熱血慢慢的淡了,激情慢慢的淺了,甚至連勇氣都想躲迷藏的孩子,藏在了心頭不知那個角落。
生活的安逸,讓焦炎丟掉了一些東西,具體是什麼,他卻怎麼也覺察不出。
焦炎的身旁卻多擺著一張同樣的虎皮交椅,孫英臉色慘白,抱刀坐在上面,雖然是明日才會比武,但是現在他的心,已經緊張的不行。排出去的軍士,帶回來孫豪和孫雄的屍體,加深了他對孤桐的恐懼。一點血痕,一招斃敵,在他心中極為優秀的兄弟,竟然在仇敵手下,連一招都截不下來。
對他說來,這件事很恐怖,很恐懼,甚至不可想象。
一生之內,總在戰場上廝混的他,如何能瞭解到江湖高手的徹天之能?就算同樣是江湖高手的血狼焦炎已經示意將會接下這場比鬥,他心中的焦慮卻不曾削減一分。
他使勁抿著嘴。顯然儘量想作出從容鎮定的樣子來,但那不是顫抖的嘴唇,出賣了他內心的緊張。
夜色,漸漸重了,天空像被一團灰色的棉花壓得死氣沉沉。北寒山林,常年積雪,山道之難,難於上青天。這雖然只是一座不高的山,但很少有人想過爬上這座山的。
此時,孤桐卻好像在閒庭信步般,走得快而輕鬆。
他必須要爬上這座山,就算不登上山頂,也得爬到半山眼,因為北寒軍的駐地,就在半山腰的平地上,孫英在哪兒,孤桐,必需要來。無論有什麼艱難險阻,也不能阻擋他追尋孫英的腳步。
山道,寂寥,冷落,無人。偶爾在黑暗的山林間掠過一道黑煙,看上去幽靈一般,卻不知是一隻什麼動物。天空中映照下的一點微弱月光,被地面上厚厚的白雪反射回天際。破落的枯葉撒落在上面,這黑暗裡的白,隱約讓孤桐感到植物腐敗和死亡的氣息。
明明是明日辰時的比鬥,為何孤桐現在就開始爬山?
不知何時,吹來刺骨寒風像一根根尖針,枝葉間抖落的積雪,隨著風漫天席捲肆意掠過他的臉頰,無情的滑過他的心裡。
那戰書,分明是梁壁派人做的陰謀,無論如何,他怎麼能隨了梁壁的願望?雖然,終究是要殺孫英,但就算是要殺,也不能隨著梁壁的意願去殺。所以,他來了,比戰書上提前一夜。
如果是一個江湖大俠,絕不會這麼做;因為那些人為了自己的名號,就算明知是陷阱,也願意踏進去。孤桐卻不會,因為他是一個殺手,雖然他也羨慕大俠的名聲,但是殺手的生活方式,似乎才能獲得更久一點。
翻身越過一塊巨石後,面前便是井然有序的軍營,孤桐寂寥的神色也好像變得歡快了一些。
他直直向著被無數輦帳圍繞的大帳走去,那是中心最豪華,最大的大帳,也是唯一閃爍著燈火的大帳。
四月北方的春風,似剪刀,也像是情人的手,決裂後無情的手!夜風呼嘯,天空澄藍。
知道孤桐走到大帳面前,四周的輦帳中也沒有亮起一點燈火,也沒有走出一個人,就像這些輦帳中沒有人一般,依舊漆黑,寂靜。一座雄壯華麗的大帳,就坐落在孤桐五步開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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