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御本是要直接去翰墨院的,然而在經過雪景院的小徑時,他到底還是沒忍住轉了方向往雪景院而去。
雪景院中,只院子門口掛著兩隻紅燈籠,院子裡竟然一片漆黑。從前顧卿晚在時,不管他多晚回來,院子中總會亮著燈,即便她早早歇下,也會吩咐人在外室給他留燈。
現在走進,只覺一片黑漆漆的,連帶著秦御一顆心也沉到了底,只覺連雪景院外的樹木都蕭瑟了。
院門已經落匙,秦御走近拍了兩下門,婆子開門瞧見秦御倒嚇了一跳,忙忙開啟了院門道:“二爺這是剛剛從封地回來嗎?顧側妃到大國寺小住,跟著寂空大師學醫術,並不在府中,二爺不知道嗎?”
為了遮掩顧卿晚離開的事兒,禮親王妃是這樣和下人們說的。
顧卿晚不在府中,下人們也都憊懶,早早便都歇了,院子中半個人影都沒有,寂靜的讓秦御覺得心慌。
他沒搭理婆子,邁步便走進了院子,一步一步往上房去。婆子見他明顯是要在這裡歇夜的模樣,只覺一陣不解,可也不敢多言,吆喝了一聲讓丫鬟們趕緊起來伺候。
兩個丫鬟邊套衣裳邊往外衝,剛好在廊下和秦御撞上,連忙福了福身,還沒進去伺候,秦御便擺手道:“都退下!”
丫鬟們見他神情不對,渾身都充斥著一股冰寒之氣,戰戰兢兢的應了,又退了下去。
秦御自行推開門進屋,屋子裡沒有點燈,自然也沒生炭火,一股冷意撲面而來,那陰冷好像能穿透人心。
屋子裡的一切都和他離開前一般無二,秦御僵著身子站在門前愣了一會神,這才邁步往內室走去。
他並沒有點燈,可這也並不影響他的視線,窗外還飄著雪,光線暗淡的室內,竟然幾日功夫便沒了尋常的溫馨安寧,變得沒有人氣兒,陰冷空蕩。
明明什麼都沒有變,可只因為那個女人不在了,這裡便像是什麼都不一樣了般。
秦御在羅漢床上坐下,想到的卻是往日兩人在這裡耳鬢廝磨的情景,如今他還在這裡,那女人竟敢跑了!
即便再不想承認,秦御這會子也不得不正面自己被拋棄的事實。
他心中的悲愴壓抑,憤怒難過突然就再難抑制,抓起手邊炕桌上的一隻粉彩花鳥長頸瓶便狠狠砸了出去,那長頸瓶正好砸在了多寶閣上,連帶著上頭放著的兩件玉器和一件琉璃瓶一起跌落在地,發出一陣刺耳的碎裂聲。
外頭響起丫鬟的抽氣聲,接著半點聲音都沒了。
沒有人敢進來看看,秦御一動不動的坐著,挺直的脊背,到底慢慢彎曲了下來,他有些頹喪的將英俊的面頰埋在了雙掌間,久久不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屋中傳來腳步聲。
“滾!”
秦御沉喝一聲,暴躁的口氣,就像一頭困獸一樣。
腳步聲卻沒停頓一下,接著有人碰了碰秦御的手臂,道:“喝兩杯吧。”
那聲音如一縷清泉,帶著幾分安寧的氣息,秦御抬起通紅的眼眸,看向放在手臂前的一罈酒,一把奪過,拍開封口昂頭便灌了一大口。
喝的有點急,結果嗆了一下,咳了起來。
一隻大掌落在背上,不緊不慢,不輕不重的拍了幾下,就像小時候他摔倒了,大哥將他拎起來,會拍拍他的肩背安撫一般。
秦御覺得好受了一些,順過氣兒來,看向秦逸,道:“大哥怎麼來了?”
秦逸將手中另一罈酒放在炕桌上,也在羅漢床上坐下,推開了窗,由著外頭慘淡的光線和飄零的雪花落進來,這才道:“真那麼放不下,將人找回來便是,這般又是何必。”
秦御又昂頭灌了一口酒才道:“她都有了我的孩子了,還是義無反顧的走了,我是不是特別失敗,連個女人都留不住!呵。”
他的聲音充滿了自嘲的頹喪,秦逸拍開另一罈酒,陪著秦御喝了一口,道:“這麼洩氣,可不像我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渾弟弟。沒留住人,那就將人找回來,多花點心思,早晚讓她離不開你便是,這才哪兒到哪兒,就喪氣害怕了?”
秦御卻苦笑,道:“大哥,我覺得她的心就是一塊冰,不,那個女人!那該死的女人,她就沒有心!我對她還不算好嗎?我就差將心挖出來給她看了!”
他仰頭又去灌酒,秦逸見他這般眸光略閃,倒有些豔羨,只覺像弟弟這般敢愛敢恨,肆意宣洩,也是一種幸福。不似他,心中即便存著些想法,卻連說都說不出來,甚至在心裡略想一想都覺得是唐突褻瀆了那人,自己也感覺萬分的羞恥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