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御言罷,目光略沉盯向王衛勇,但見王衛勇已是一臉驚愕驚恐之色。
按照秦御這樣說,如今死了兩個女人,按照軍法卻是要將他處斬刑的!
不過死了兩個奴婢,卻要他堂堂四品將軍抵命,哪有這樣的!
不僅王衛勇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便連旁邊的一群將軍都跟著變了臉色,右翼大將軍馮昭率先抬頭,道:“大將軍,當初在宛城乃是形勢逼迫,特殊之時行特殊軍法,唯今後周已然覆滅,大軍已經凱旋,如何還能行此軍法?王將軍是一時激憤,衝動行事,如今已經知錯,還請大將軍開恩啊。”
當初大軍南下攻打後周,兵至宛城,卻遭到了空前抵抗,宛城守備領著全城兵丁百姓堅守城池,宛城久攻不下。
當時因城中有傳言,說是大秦的軍隊乃是虎狼,進城後燒殺搶掠,姦淫婦女,無惡不作,故而城中百姓人人自危,孤注一擲,誓死守城。
彼時正是隆冬,大軍駐守宛城外,每託一天,便耗糧草軍需無數,而宛城又是戰略要地,久攻不克,與長期戰事也是極為不利。
故而大帥和大將軍相商之後才制定了一套極為嚴苛的軍法,言明大軍對後周百姓將等同大秦子民對待,攻陷城池以後,將與百姓秋毫無犯,萬不會發生姦淫婦女之事,若有人犯,無論是兵丁將領,無論所犯女人是何等出身,一律那涉事將兵處以斬刑,且大將軍也會受軍鞭以示御下不嚴之過。
當時大帥令人將徵南大軍的新軍令寫了千份,趁著夜色,隨著孔明燈放進了宛城中,飄的宛城四處都是。
也是得益於這一舉動,後來才攻陷了堅固的宛城,其後大軍進了宛城,還真有將領犯了錯。想著當時不過是進不了城,行的權宜之計,對敵的策略,才制定了那樣嚴苛的軍法,如今宛城已經攻陷,便不信玩弄個把女人,大將軍還能就將跟著他出生入死,立功無數的兄弟給殺了?
彼時那犯事的不是旁人,正是勇毅將軍秦年毅,此人姓秦,乃是國姓,便可說明其身份不尋常。其祖父是皇室旁支,從先帝起,便跟著打江山,後先帝建立秦,冊了五個世襲罔替的開國侯,其中便有秦年毅的祖父,秦正揚。
受封明威侯,秦年毅乃是明威侯府的嫡長孫,這個出身不可謂不高貴。
然而就是這麼個人,就因為當街搶了個賣花女,便被大將軍判了斬刑,當時眾將求到了大帥面前,只得一句話,軍法如山,豈能兒戲?
就那樣,秦年毅掉了腦袋,大將軍親自監斬,親手執刀的,訊息送回京城,七十歲的明威侯一路哭進了宮,可最後也不了了之。
因這事兒,其後大軍再無人敢胡作非為,也得益於此,不到一年便蕩平了後周。
可如今已經不是攻宛城的那種情形了啊,大軍凱旋了,就弄死了兩個奴婢,那兩個奴婢的主子甚至都沒有出頭,連個苦主都沒有。大將軍竟然要按攻克宛城時候的那一套嚴苛的軍法處置,這也太出乎人意料,嚴懲的太過了吧。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大將軍,兄弟們出入戰場,生死幾回,能活著凱旋不容易,就算犯了過失,抵了功勞卻還有苦勞。望大將軍三思,從輕處置啊!”
“望大將軍三思,從輕處置!”
眾人紛紛為王衛勇求情,秦御卻面色沉寒,一拍桌案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掃視著一帳大小將領,揚聲道:“照爾等所言,這軍法該當量情更改,酌情變化,朝令夕改了?”
一言使得底下頓時都沒了聲音,秦御冷哼一聲,又道:“人道我徵南軍治軍嚴厲,軍中男兒都是頂天立地的漢子,作戰勇猛,軍紀嚴明,令行禁止,軍法森嚴,如今看來皆是笑話。我軍中兒郎根本就是欺辱女子做樂,姦淫女人逞英雄,事後酌情袒護,視軍令為兒戲的軍匪!立下戰功的將軍,不尊軍法,便可脫罪,那這滿軍將士,哪個是無功的?哪個是未曾受過傷,流過血汗的?往後是不是大家皆可視軍法為無物,聞鼓不進,聞金不止,呼名不應,所到其地,凌虐其民,肆意妄為?還是,諸位將軍覺得,這受辱死去的女子乃是婢女賤籍,便算不上人命?便不是我大秦的子民?便可視而不見,包庇放縱?軍營之中,公然生出此等事來,因未有外人,便可藏捂起來,使其不得傳揚,便可當做沒有發生此等事了?”
秦御聲聲逼問,下頭鴉雀無聲,眾人臉色愈來愈汗顏,王衛勇的臉色卻越來越慘白,及至秦御說完,他已渾身微軟,閉上了眼睛。
秦御看了他一眼,聲音頓住,終是道:“王衛勇處斬刑,營中兵勇,情節嚴重者一律處斬,參與者欺凌者杖責八十軍棍,許參將身為中軍參將,翫忽職守,縱容行兇,革除軍務,處一百五十軍杖,本將軍有御下不嚴之責,甘受鞭刑,半個時辰後,轅門受刑,令全軍觀禮,去準備吧。”
他言罷,宋寧領了命,轉身而去。眾將領卻神色微動,馮昭不覺開口,道:“大將軍前些時日才受過傷,此事乃是事出有因,大將軍何錯之有,豈能同受鞭刑?”
眾將領也紛紛開口相勸,秦御卻只擺了擺手,從軍案後行了出來,大步往外走,待行至王衛勇身邊,腳步頓住,道:“你可還有話說?”
王衛勇緩緩睜開眼眸,凝望著身前秦御一角袍擺,半響才道:“是屬下行事衝動,居功自傲,行錯了事兒,屬下無話可說。”
秦御的處罰未曾包庇,可卻是公正的,談不上徇私,他到現在也想的明白,他毀的是徵南軍的名聲,在這凱旋之際簡直是往大軍頭上兜頭淋了一盆汙水,大將軍不懲他,不足以治軍明法。今日他是服與不服都要受死,又有何差別。
秦御看了王衛勇一眼,並未再多言,只道:“本王會代為照顧你的家人。”
他說罷,大步去了。王衛勇卻神情動容,眼眶微熱,重重磕了個頭。
半個時辰後,轅門處,大軍排列齊整,軍威肅穆,鴉雀無聲,高高的邢臺上,涉事的幾個兵將以王衛勇為首都已被除了軍甲,跪在了臺上,雪亮的大刀在陽光下閃爍寒光,一聲令下,刀起頭落,血流如注,將邢臺染得一片通紅。
血腥味彌散開來,四下裡一片沉寂,眾兵勇心中悚然,各自警醒自己,再不敢存居功自傲之心。
秦御下令大軍馬上開拔,參與起鬨被處以杖刑的那些兵丁,暫且記下軍棍,待得進京駐紮後,再行受罰,他自己卻並不容後受刑,脫下衣袍,就站立在邢臺中間,任由軍鞭伴著脆響,一下下落在背上。
那軍鞭乃是特製的,上帶勾刺,落在身上,每下都帶起一道血水來,五十軍鞭受下來,背脊上已血肉模糊,秦御也已半跪在了臺上,俊面上血色褪盡。
秦逸已回到軍營,自是得知了事情經過,此刻見秦御受刑完畢,他才登上邢臺,揮手吩咐親兵將秦御送回營帳,請軍醫上藥,冷沉的目光掃過四周,凝氣提聲道:“大軍已然凱旋,然則軍魂卻不能散,再有觸犯軍法者,一蓋從嚴處置!”
他言罷,掃視一週,這才邁步往軍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