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遜正望著前頭的中軍船兀自沉思,聽到魏延這話後低頭苦笑了下:“仲儼這差事交代的……他還當真是看得起陸某啊!”
“若事由不濟,我會帶人強行渡江。”魏延面色不變陳述道,“只是這樣一來,就算能破了前頭這道防線,你也可能會……”
陸遜溫雅地笑了笑:“依勢而為即可。我那裡無妨。再,周公瑾原本就不是為了跟咱們開戰才鎖的江面。仲儼一叛出荊州,能投奔的無外乎鄴城曹孟德和江東孫權。周公瑾此舉多半還是要攔截仲儼,軟硬兼施,讓他跟興霸一樣歸順江東,順勢收編咱們帶出的荊州水師。”
“江東攻江夏,所統兵馬多為陸上步兵。水師嗎?前頭這些可能就是整個江夏戰局參戰的所有江東水師了。在江上跟咱們硬碰硬?他也未必能佔多少優勢。所以,文長但看事情有異,可直接出兵水戰,不必顧忌重重。”
魏延沒話,看著陸遜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陸遜笑著眨眨眼,然後猛地一轉身,對親兵命令:“泊船。放舟。”
江東主艦上負責瞭望的衛兵在看到遠遠一串的戰船接近時,眉目已經展開:都督交代的果然是對的,這蔡仲儼還當真是往東走夏口了!但再仔細一瞧,衛兵傻眼了:黑帆?怎麼會是黑帆呢?難道蔡仲儼死了?不對呀?我們只聽他中箭受傷,沒聽他不治身亡呀!不成,這裡頭得有貓膩,要趕緊回報大都督。
瞭望衛兵蹭蹭蹭從瞭望塔上爬下來,急匆匆往中軍帳裡趕。趕到地兒,行禮後把事情詳詳細細一,正想著大都督怎麼著也得給點驚訝反應呢。結果他們家上司連眉頭都沒抬,依舊神態從容,不緊不慢地打著棋譜。衛兵很感慨:到底是大都督啊!瞧這涵養,絕對泰山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典範!
周瑜廳裡彙報以後,只給了四個字批示:“再探再報。”
衛兵不敢怠慢,趕緊又出門瞧情況去。
不大一會兒,他又折了回來,跟周瑜:“從他們中軍戰船上下來一搜舟。正向著我軍所在駛進。”
“可看清舟上何人?”
“想不太遠看不甚清楚。依舟形大來看,當不會超過三十人!”
周瑜手下棋譜頓了頓,轉過身吩咐:“無需阻攔,讓他們過來。”
衛兵得令後老實巴交地退下去,約莫半個時辰後,帶著一身月白色便裝的陸遜進了周瑜的中軍大帳。
結果他領著人剛一進來,衛兵就愣怔了。扭頭瞧瞧周瑜:嗯,他家都督生了一副好樣貌。面如白玉,目似點漆。咋一瞧是個和氣溫潤的讀書人。偏偏生了一雙斜飛入鬢的劍眉,不言不語就能透出刀鋒般的銳利果決。
再轉臉看看身邊的陸遜:這年輕人也生了一副好皮相。也是一副如玉面容,眉目疏朗,氣度儼然。溫和裡帶著英氣,儒雅中添著剛勁。倒和他家都督看著有五分相似。
衛兵有低著頭在陸遜和周瑜之間偷偷掃了掃,然後膽大妄為地琢磨著:這倆人會不會有啥親戚裡道的關係?
可還沒等他琢磨出來呢,他就聽周瑜開口了句:“下去吧!”他就只好又老實巴交地退出去。
等他走遠,陸遜才收回打量周瑜的目光,對著周瑜拱手:“在下林藝,久仰周都督大名。今日緣到此間,特來拜會。”得,這孩子連真名都沒報備。
周瑜低頭笑了笑,像是完全不在乎陸遜姓甚名誰一般,直接單刀直入問:“蔡仲儼現在何處?”
陸遜手指指魏延他們中軍船所在方向,神色哀慟:“公子過長沙時為黃忠箭矢所傷。加之身處江山,傷口復發,已經……”
周瑜眼中眸光一閃,沒話。指指一旁的坐席示意給陸遜:“林將軍請。”
陸遜謙遜著連道不敢,待看出周瑜堅持後,才一副為難模樣的坐在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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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讚賞地點點頭,自己坐回座位後目光鋒利如刀地看著陸遜。
陸遜低著頭,脊背挺直,雙目微垂,看上去一副恭敬本分又不失體面氣度。只是他藏在袖子裡的手卻依然微微握拳:周公瑾此人,不可覷!他後頭的話還沒講出來,這種目光之下,他就已經覺得自己快裝不下去了。
周瑜拿眼神刷刷了陸遜好一會兒,才輕笑一聲,指指陸遜面前案上的茶盞,又端起手邊的茶盞衝陸遜示意:“將軍可習慣品茶?”
陸遜“誠惶誠恐”地執起茶碗,“咕咚”“咕咚”往喉嚨裡狠灌了兩大口,忽然像反應過來什麼一樣,無措地看向周瑜,略帶靦腆尷尬地:“林藝粗陋之人,讓都督見笑了。”
周瑜笑了笑,輕輕吹了吹碗中茶葉,似漫不經心般道:“陸將軍都能算是粗陋,瑜實在想不出江夏還有哪個算得上文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