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嫵低著頭老老實實把情景複述一遍。
陳倩聽完一把敲在蔡嫵腦門上恨鐵不成鋼地道：“你瞧瞧你那出息，怎麼到了眼前就淨些沒用的？”
蔡嫵捂著腦門，聲申辯：“可是頭一回見面，你讓我跟他什麼好？我跟他又不熟悉。”
“不熟悉你找點其他話題聊熟悉不就好了？你看你，都得什麼？嗯，不對。我才回過味兒來，你們倆這聊怎麼聽著怪怪的。這是要成兩口子的人在話？”
蔡嫵垂下眼，語氣悶悶：“我知道。他剛才可能是在逗我。看提親貼就知道，他對我……責任多過戀悅的。”
陳倩抿抿嘴，輕嘆口氣拍拍姑子肩膀：“沒事兒，就算不是戀悅也不怕。反正他早晚都是你夫婿，你有一輩子的時間把它變成你要那種感覺呢。”
蔡嫵絞著手帕：“你不我沒羞了？”
陳倩摸摸蔡嫵腦袋：“什麼沒羞？當年你攛掇著阿婧撮合我和你哥時的那句什麼……什麼‘哪個少年不多情？哪個少女不懷春？’。呵，那會兒我才快被羞死了呢。你還面不改色一本正經地念叨。怎麼這會兒臉皮薄了？唉，起來這也是我們疏忽，要不是今看你反應，我還一直以為你跟管休……算了，都過去了，不了。”
蔡嫵低了頭揉著手帕，嘴角拉了一個苦澀的笑，沉吟良久終究問了句：“管哥哥他……還好嗎？”
“還好吧。聽是在北邊一位姓公孫的將軍手底下。公孫將軍倒是頗為賞識他的。”
蔡嫵動作一頓，眼神有些茫然，喃喃重複：“公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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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姓公孫吧？你哥過許久了，我記不大清。要不就是公羊？反正是公什麼的複姓。”
蔡嫵緩緩鬆開握著的手帕，站起身，思索片刻：“嫂子，我去一趟書房。”
陳倩不明所以：“哎？你這就走了？等等，一會兒郭公子離開的時候，你可有什麼話要帶的？”
蔡嫵頓住腳，歪著腦袋思考了一下，眨眨眼睛心翼翼地試探道：“要不，你讓哥哥問問能不能寫信？”
陳倩臉一白，差點兒把帕子甩到蔡嫵臉上：“你想什麼呢？這可是私相授受！你讓人郭公子將來怎麼想你？”
蔡嫵遺憾地攤攤手：“本來也沒抱太大希望，隨口問問嘛，實在不成就算了。”
陳倩無奈地瞟了眼姑子，四處張望了下，看周圍沒人，壓下嗓子：“這話讓你哥私底下帶，下不為例！”
蔡嫵吐吐舌頭。給自家嫂子一個得逞的梨渦淺笑，招呼了杜若往書房去了。
等進去書房門，她就扒拉出了那捲被她稱為“黑名單”的絲帛，手指劃過，眼睛就定格在“公孫瓚：討董，幽州，敗於袁紹”的字樣上。蔡嫵眉頭緊皺地盯著幾個字，腦子裡努力的回想歷史上公孫瓚手下部曲資訊。可惜想來想去她也沒記起絲毫情節：十幾二十年前瀏覽過的史書如今已是記憶模糊，若沒有名單的提示，她根本不知道這些人有過什麼。就算拿著名單，她也還是無力的一個：有些人，躲不開；有些人，避不了。如左慈，如高順，如典韋，如郭嘉，如管休背後的公孫瓚。
管休啊，於她，可是青梅竹馬，可是幼時良人。是她想過要出嫁的物件，是她這一世的懵懂初戀。她哪裡忍心讓他在北地苦寒處，戎馬倥傯？
蔡嫵想到此，自嘲地笑了笑，鋪紙研墨，表情認真地開始寫信。寫完以後封好裝進錦囊。放在一旁。然後就雙目複雜看著桌上的絲絹——這方名單上的名字年長些的如今也不過是京城裡籍籍無名之輩，年幼的尚在沖齡稚子，有的甚至還未出世。這份名單不過是一個演化。她留著它，被它像條框一樣定死，束手束腳，誠惶誠恐過了幾年。鑽著牛角尖，一點也沒看透所謂生活就是問題疊加，根本不能規劃好，如攻略一樣，照本宣科。換了時空，日子也還是日子，有坎坷崎嶇，有平淡無奇，卻獨獨沒有未卜先知。
談什麼躲開？談什麼規避？人和饒相遇本就是宿命般的起承轉合，她已接受這個時代，為什麼還要硬逼著自己去刻意去逃避禍亂，孜孜追求這個時代不可能有的安泰？
順氣自然。順其自然便好。
“杜若拿火盆來。”
杜若老實離開，片刻後帶著蔡嫵要的東西回來。
蔡嫵盯著盆中火炭，一鬆手，那捲伴了她四五年的絲帛便如風中雲蝶般飄悠悠赴上火焰，化作灰燼。
“姑娘，你這是……”杜若看著蔡嫵滿眼的不解。
蔡嫵露出一個釋然的笑，聲音輕緩，卻堅定：
“沒用的東西，還是燒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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