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一向以思路敏捷,反應迅速著稱的善奕之人竟然在上手後一反往日快棋作風,不緊不慢推炮進車。各個棋子落得零零散散,看著毫無章法,互相沒絲毫協作之力,明面看全然一盤散沙。
讓觀棋的文進都迷惑不解:按不應該。郭嘉怎麼會犯這種低階錯誤。明知不敵還要誘敵深入,這不是作死嗎?可是等時間過半時,旁觀者忽然一拍大腿,盯著多半過河的紅棋,心內哀呼:上當了!後方空虛,那些零零散散的棋子像是忽然活泛了一樣,在郭嘉手下瞬息聚集。屢步險招,奇兵深入。丟車保帥,以車易炮。
文進瞧得咋舌不已:瘋狂!太瘋狂!這種棋路,根本不像一個初學者。如此不著痕跡的佈局、恰到時機的反擊、不惜代價的取勝。這……這……兩冉現在哪裡還是棋盤上的自娛搏殺,分明是各自藏兵隱甲,帷幄運籌了。以棋盤為陣地,以諸子為刀兵,演了一場精彩絕倫的攻防戰。
等到郭嘉早一步將軍,結束棋局時,文進手心裡都冒了冷汗:太驚險刺激了。短短四分之一柱香時間,棋盤之上就機鋒疊出,暗箭明槍,讓人覺得過了四個時辰一般,揪心撓肝,不敢有一絲鬆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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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法真輸棋以後,都愣愣地盯著殘局,像沒反應過來一般。直到文進提醒他,他才站起身,對郭嘉深施一禮:“多謝奉孝先生指教。”
只要多謝指教,沒甘拜下風。輸掉的少年還抱著棋盤眯眼思索呢。
郭嘉笑眯眯地對他頷了頷首,微微拱手:“承讓。”
文進不著痕跡拍拍法正,聲提醒:“沒關係,輸了就輸了,沒什麼大不聊。先去歇著吧。”
法正也不多話,點著頭,抱了棋盤就走。
文進坐到他的位置上,指著他背影問:“奉孝先生以為阿正棋力如何?”
郭嘉垂下眼,笑眯眯吐出一句評價:“心思縝密,才思敏捷。可造之才。”這不是對棋力,這是對人。
“借先生吉言,我替阿正謝過先生了。不過受託之事未完,還得勞煩奉孝先生回答進幾個問題。進也好回去交差。”
郭嘉揉著揉額角笑道:“但講無妨。”
文進表情認真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盯著郭嘉:“常言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郭先生,將來蔡氏進門,若和您府上那兩位故人發生爭執,您當如何處置?”
郭嘉想都不用想,直接回答:“即是當家主母,自有權力處置府中人事。我無需干涉。”
文進臉一冷,咄咄逼人問道:“在下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即便和您結親的不是蔡府,你也一樣不會干涉?”
郭嘉這回收斂了笑意,沉聲道:“從郭嘉懂事以來,從未想過郭府主母會是蔡嫵以外之人。”
文進似信非信:“人言嬌妻美妾,齊人之福。郭先生難道不曾豔羨此種境遇?”
郭嘉閒適把手往後一撐,漾著笑調侃:“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文進口氣立刻不善:“閣下是有朝一日郭府新人換舊人。閣下到時只聽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郭嘉睜了睜眼睛,驀然失笑,好一會兒才收起笑意,一本正經鄭重道:“郭府的答案在提親貼上。郭嘉的回答也在那上面。”
文進不置可否:“人心易變。先生當知人世無常。與其聽先生現在辯解辭,倒不如請先生答應我們一個條件。”
“你。”
文進傾著身,盯住郭嘉一字一頓道:“無論將來遭遇什麼,郭府裡蔡家主母的體面和地位無人可撼。”
郭嘉袍袖一揮,字字清晰:“好。我答應。”
文進這才鬆口氣,直起腰:“進已經問完了。這就送奉孝先生出去。,先生,這邊請。”
郭嘉道了聲有勞跟著文進步出後院。到拱門門口時,文進止步:“進還要回去交差,只能送到這裡。噢,對了,我家公子還有句話轉告先生。咳,原話是:不管你過沒過關,我都是很討厭你。搶我二姊這事,我會記一輩子。”
郭嘉表情微妙地變了變,要笑不笑的樣子。
文進不以為然地看他,好心提醒道:“我家主子是既記仇又心眼兒。奉孝先生還是不要不當回事的好。最後提醒先生一句:以嫵姐姐為人,主母的體面那些事她是不在乎的,她真正在乎的從來都只有人。進今日言盡於此,先生請吧。”
郭嘉只能自己走出去。再回原地,蔡嫵已經不見了蹤影,花園裡,只有蔡平又回來等著他了:看來蔡嫵是被兄嫂抓包,帶回房間挨訓去了。
可不是挨訓去了。蔡嫵現在就被她孕婦嫂子劈頭蓋臉一頓呢,完後,嫂子又開八怪問了:“你剛都跟他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