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很顯然,蔡嫵現在是沒法兒有這種感慨了。她正被自己母親牽著在潁陽集市上逛遊呢。
望著兩側林立的商鋪和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蔡嫵止不住地心頭納悶:眼前這情景跟她腦子裡受後世教育影響所想象的有些不一樣,她一直以為在重農抑商加之生產力不發達的現在,應該是街道空寂,廳鋪蕭索,卻不想竟然是車水馬龍的繁榮之景。
蔡嫵東瞅瞅,西望望,瞧啥都覺得新鮮,看啥都覺得好奇。
“娘,阿公出行,也是去別的地方賣東西?”蔡嫵拉著王氏停在一個麵點商鋪前,邊偷眼往裡瞄著食案上的托盤,邊仰頭跟王氏話。
王氏順著女兒視線瞥了眼商鋪裡頭情景,瞭然地笑了:“差不多。不過你阿公行商時,買賣的東西不太一樣。”
“阿公經營什麼?”
“潁陽的糧食運至陳留、壽春。換成的絲綢再經營去雁門、西涼。待到手皮毛、馬匹後再轉向揚州經茶。”王氏彎下腰牽著蔡嫵便往裡走邊隨口給蔡嫵回了一句。她可不認為女兒能聽懂這個,估計這丫頭現在連陳留,壽春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可偏巧,蔡嫵是個特殊的,她不光聽懂了,她還聽出王氏話裡沒的意思了。
“娘,糧食和馬匹這些……官府……也讓賣?”怎麼感覺跟倒賣軍火糧餉一樣?阿公這膽子是不是忒大了些?
“反正現在朝廷缺錢花,只要疏通得當,朝廷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然了,這都是你阿公他要操心的事。你個丫頭,想那麼多幹嘛?”王氏完抱起女兒,拿哄孩子的口氣對蔡嫵道:“看看,想吃什麼?”
蔡嫵聞言咬了咬手指,一邊留戀地在食案櫃檯上搜著可口點心,一邊不甘心地:“可是……娘剛才阿公有經營茶葉。阿媚從來就沒有聽過有茶葉鋪子啊?那阿公這東西,都賣給誰啊?”
王氏正抬手點著幾樣吃食對店家示意包好買走,聽了女兒問題微微笑了:“當然是直接賣給那些喝的起茶的達官貴人們了。不過咱們家裡也有不少,你要是想喝回去娘讓李女煮給你。今不行了,今回去晚,喝完會睡不著覺。”
蔡嫵眨巴著杏核眼,剛要張嘴什麼,就被王氏往嘴裡塞了個點心。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王氏笑嗔了一句,無奈道,“娘記得這附近有一家茶肆。你要是現在想喝,娘帶你去看看。”
“好啊。”蔡嫵眼睛一亮把啃了一半的點心拿手裡,跳到地上就往門邊蹦躂著走,邊走邊衝付漳王氏催促“娘,快些快些。等會兒就晚閉市了。”
王氏無奈地搖搖頭,招呼車伕拿了東西,趕緊往外追蔡嫵:集市上人多,她家姑娘長得粉嫩討喜,可別被哪個人牙子看上給拐了去。
等孃兒倆到了茶鋪,蔡嫵樂顛兒顛兒地跑到一個座位,興致高昂坐下後,開始四下打量起來:這是她頭一回進古代茶館,心裡不興奮才怪呢。
可是打量了沒多久,蔡嫵心頭就被疑惑籠罩了:咦?這是茶肆嗎?為什麼前來喝茶的人不多,倒是叫白水,叫酒水的人多呢?喝酒難道不該去酒肆嘛?來這裡幹嘛?
王氏似乎看出自己女兒心思,在叫了一碗白水推給蔡嫵後,王氏笑眯眯地衝蔡嫵指了指臨桌。
鄰桌座中是個十四五歲衣冠整潔,穿著考究的少年。點了一碗茶水後,引得大半個茶肆的人都停下動作,看二傻子一樣看著他。那眼神兒分明就在:這誰家公子哥,平常一定沒來過這種地方!
蔡嫵扣著手,靜待情節發展。等到少年郎茶水上來,看著傻眼的少年,蔡嫵瞬間就悟了:怪不得人家都不來這裡喝茶呢。這會兒茶道還沒形成。茶鋪跟酒肆區別並不大,不少茶肆都是酒肆出身,兼營茶水。只是這茶,衝的是些茶末,有時候因為茶鋪本身的問題,上面可能還漂著些油花,蔥葉什麼的。簡直要多詭異有多詭異。還真不如在窩在家裡自己泡的好呢。
蔡嫵打了個抖,正想一番感慨茶葉問題呢。茶鋪門口忽然闖進來一個邋里邋遢的老頭兒。一身髒兮兮的道袍。道冠用根竹簪彆著。頭髮毛毛躁躁,亂七八糟像出了孃胎就沒打理過似的。一張很普通的臉上褶子不多,但人看了就覺得每道褶子裡都得藏了好幾年的灰。老頭兒手裡拿著算命平金幡,眯著眼睛做一副世外高饒樣子。
蔡嫵只看了老頭兒一眼,就忍不住“撲哧”一下樂出了聲:眼前這老頭兒要是跟他們星宿老仙似的族長站一塊兒,估計多半讓以為他們族長是識機、斷命閱世外高人;眼前這老頭兒?怎麼看怎麼像行頭不濟,騙人未遂。
老騙子……不對,是老道士進門正沒地落座呢,忽然聽到蔡嫵笑聲,扭頭一看是個五六歲的女娃娃。不禁好奇地走過去:“友因何發笑?”
王氏立刻警惕看向來人。本能地把女兒拉近自己身邊,唯恐自己家寶貝被驚嚇到似的。不過,顯然蔡嫵不怕生。她這會兒正滴溜溜地轉著杏核眼,饒有興致地打量眼前老頭兒呢。靠著第六感,蔡嫵直覺判斷這老頭兒是個很喜感的人,而且一點兒也不具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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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欺軟怕硬地蔡姑娘在聽到老道兒問話後,立刻端起一副深沉文藝架子,搖頭晃腦回答:“下可笑之事多矣,我自然是笑可笑之事,可笑之人。”
王氏聽罷立刻不著痕跡拉拉她,然後衝老道士賠笑:“孩子不會話,老神仙勿怪。還不快給老人家道歉?”
王氏動機很簡單:道士這東西不管是真神仙還是假妖道,有時候很能迷惑人。他們自稱勘破命,這事你就是真不信,也不能表現出來,至少得跟著吆喝幾句,表達你對命代言饒敬畏。要不幾年以後也不會有黃巾軍“蒼已死,黃當立”的旗號一打出,也沒可能那麼迅速就席捲大半個中國。宗教因素在裡頭的作用不可磨滅。
眼下王氏對老道兒就懷著一種即戒備又敬畏的心思,即怕女兒出言不遜惹惱了他,又怕他出手傷了女兒。
可惜這會兒蔡嫵卻一點兒平時的機靈勁都沒有,她居直愣愣地衝王氏:“孃親,他又沒生氣,我道什麼歉啊?”
王氏想暈。
倒是老頭兒衝著蔡嫵捋著鬍鬚嘿嘿壞笑了兩聲。然後彎下腰,把算命的平金幡立在一旁牆上,盯著蔡嫵饒有興趣地:“友可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