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璽倒也不是第一回來這個地方了, 只是目前沒有心情對著一群嬌滴滴的小姑娘消磨煩悶,於是轉身換了街對面的一家酒樓,名字叫做“福來客”, 聽上去倒是挺喜慶, 只是裡面空『蕩』『蕩』的沒什麼人。
謝璽心裡有事, 沒大在意, 進去之後要了一罈子花雕酒,自斟自飲起來。
對面的月下閣中, 絲竹管絃之聲陣陣,穿街入巷, 隱隱傳到他的耳邊。
這種高規格的青樓,自然不會像人們想象中的那樣,進去就是一堆花枝招展的姑娘,叫著哥哥跑過來拉拉扯扯。事實上,月下閣的經營範圍很大, 人們應酬往來, 觀看歌舞,尋歡作樂, 都可以來到此處。
這裡建築清雅, 庭院美麗,既有花木扶疏,又有流觴曲水, 中間一座小樓, 分為三層。第一層賓客們談心聽曲, 品舞觀畫,二層是如同普通酒樓異樣的包廂,到了最上面的一層,就是小姐們陪客的地方。
月下閣最有名的頭牌姑娘一共有五名,其中的眉初姑娘,號稱琵琶一絕,在京都名流當中很受歡迎,她正在自己的房間裡面對鏡妝扮,忽然聽見門外有人低喊:“小姐,小姐,出大事了!”
樓下笙歌纏綿,甚為熱鬧,眉初卻一下子聽見了這句話,轉過頭去。
只見房門一下子被人大力推開,一個哭哭啼啼的婢女奔了進來,氣喘吁吁,語音急促。
“今兒、今兒齊公子擺宴,剛才要招您去跳舞助興,奴婢只說了一句您才剛剛從吳將軍席上下來,正在換裝,請齊公子稍等片刻,他便大發雷霆,說您……不識好歹,有意怠慢,連桌子都踹翻了。”
這個齊公子說的是工部尚書的獨生愛子齊延凱,一向是出了名的不好伺候,眉初一聽這話,就知道對方這是故意來找茬了。
最近找她麻煩的客人特別多,眉初忍不住向面前的銅鏡中一掃,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又變美了,才這樣的招人嫉恨。
唉,天生麗質難自棄,我也不想的。她惆悵地嘆了口氣,這才在快要哭出來的婢女催促下起身,施施然走入了齊延凱的包廂。
包廂裡被打翻的酒菜剛剛換了一桌新的,齊延凱坐在桌前,面如寒霜,見眉初笑盈盈進門,立刻“呸”了一聲,毫無風度地破口大罵:
“一個青樓賣笑的婊子,竟然也敢這樣拿腔做派,讓本少爺等你!你他孃的還以為自己是個千金大小姐呢?真是賤貨!”
難為人的客人多了,像他這麼沒品的倒是沒幾個,眉初臉上的淺笑不改,心裡非常想抄起桌上那盤紅燒豬大腸扣在這小子腦袋上。
她倒了一杯酒舉起來,『露』出嬌笑,柔聲細氣地說:“公子,都是奴家不好,掃了您的興,奴家這就自罰三杯賠禮道歉。”
她說完之後款款掩袖舉杯,每一個動作都風情萬種,動人心魄。
可惜齊延凱就是找茬來的,無論對方做什麼,他都不會動容,眉初還沒來得及把酒喝下去,杯子就已經被他夾手奪過,直接把酒潑到了她的裙角上,罵道:
“單憑這兩句就想糊弄我?沒睡醒呢吧?誰要和你的破酒!本公子說了,想看脫衣舞,你現在就脫光了給大夥跳一個吧!”
他這話一說,一桌子的貴公子都鼓譟起來,吵嚷著讓眉初脫衣服,這種身份低賤的女子在他們眼中就和牲口沒什麼兩樣,無論是乖乖照辦還是驚慌失措都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對於青樓女子來說,這樣的侮辱常常遇見,已經不稀罕了,眉初笑了笑,不卑不亢地道:“公子怕是忘了,眉初素來有個規矩,遇到喜歡的人,賣身不要錢,遇到不那麼中意的呢,就是賣藝不賣身,您這樣為難我,不大合適吧?”
這丫頭倒是會說,狗屁的賣藝不賣身!
齊延凱不耐煩地皺眉,正要打斷她,這時敞開著的房門忽然被敲響了,他到了嘴邊的話一停,一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門口看去。
只見一個面容清秀的小廝略弓著腰站在門口,賠笑道:“各位公子,打攪了。”
齊延凱瞥了他一眼:“你是什麼狗東西?也敢站在本公子的包廂門口!”
小廝笑容不變,語氣也依舊謙恭有禮:“奴才不是狗,奴才說完就走——我家爺是隔壁包廂的客人,讓小的轉告齊公子,說話小聲點,別吵吵嚷嚷的像只剛下完蛋的老母雞,壞了他喝酒的興頭。另外這位眉初姑娘他相中了,想叫過去喝兩杯,請齊公子找別人陪酒。眉初姑娘,跟我來吧。”
“……”
齊延凱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這個狗膽包天的東西竟然真的是在跟自己說話!
他媽的,這是哪家的混賬嫌命長,他們這一屋子都是顯貴,搶姑娘竟然搶到自己面前來了,說帶走就帶走,還讓下人傳話,自己連個面都不『露』——這簡直是在赤『裸』『裸』地扇他耳光!
包廂裡的其他人已經紛紛叫嚷起來:“你家主子是什麼東西,叫他滾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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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心瘋了嗎?敢到這裡來撒野!”
齊延凱狠狠攥住眉初手腕,把她粗暴地揪過來,冷笑道:“想要這個賤人,行啊,把你家那位爺叫過來,讓他代替這女人給本少爺暖床,我就放她一馬。”
周圍的人轟然大笑,鼓譟起鬨。
眉初開始看見那個小廝就是一喜,知道給自己解圍的人來了,現在被拽住了,稍微猶豫,向對方看去,只見小廝暗暗衝她比了個手勢。
這是不用顧忌的意思!
太好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眉初用力甩開齊延凱的手,起身就是一個大嘴巴子:“你再罵老孃一句試試?你才是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