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浩然面目猙獰，咬牙切齒，手拎一條二尺長的皮鞭，大力抽打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孩童。
淚流滿面的孩子，雙膝跪在地上，雙手撐住地面，不知是疼痛還是過度驚嚇，稚嫩的面孔扭曲變形，不住地呼喊求饒。
看到孩子與自己幾乎同齡，鄭封感同身受，急忙攔住婁浩然，從他手中奪過鞭子，氣呼呼喊道：“你瘋了嗎？他還只是一個孩子！”
“你問他，你問他幹些什麼！”婁浩然氣勢洶洶，往地面惡狠狠吐一口吐沫，“你別攔我，今天我不打死他，就不姓婁。”
鄭封蹲下來，與孩子面對面，幫他擦乾臉上的淚水，柔聲問他：“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我……”孩子吞吞吐吐，抽抽噎噎，一句完整話都講不出來，無聲的淚水再次洶湧而出，顯然是傷心到極致。
鄭封連問幾次，他都因哭泣無法正常回答。鄭封只好站起來，轉身對婁浩然說：“婁兄消消氣，何必與孩子一般見識？只要不是天塌下來，沒有過不去的坎。”
“氣死了，這個敗家仔，爛泥扶不上牆，養他何用？豆大的年齡，好事沒學會，竟然學會了偷錢。你說養這樣的孩子有什麼用？你別管，讓我打死他。”
鄭封心說：哦，原來是孩子偷錢的事。誰家孩子長大的過程中，不偷父母幾次錢呢？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教育教育就行了，婁浩然何必動這麼大的怒氣？就勸婁浩然不必動怒，孩子還小，不懂事，長大以後，懂事了，就不偷錢了。
婁浩然拉過一張椅子，讓鄭封坐下。鄭封沒坐，扶著靠背，站在椅子旁邊，問他，孩子為什麼偷錢，偷了多少錢。
婁浩然指著跪在地上的孩子，氣鼓鼓道：“他偷錢偷少了，我也不會這樣生氣，關鍵他偷錢偷得多。”
“偷了多少？”鄭封接過去問。
“二百文。”婁浩然道，“二百文吶，這算少嗎？”
鄭封明白，在明朝這樣的農業社會，吃住都靠自己動手去做的情況下，普通農戶一個月的總開支也花不了二十文。而他的孩子偷了二百文，這相當於一個農戶一年的開支，偷得確實多了些。
但話又說回來，婁浩然開有織布作坊，家中收入不菲，不是普通的農戶，這些小錢錢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九牛一毛，下了陣毛毛雨。地上跪的可是他的親生兒子，皮鞭抽在身上，疼在婁浩然心裡，他肯定也不願意如此這般痛打孩子，一定還有其他原因。
鄭封問道：“他偷這麼多錢幹嗎用了？”
婁浩然道：“我問他，他不說。我氣不過他，才對他動了手。”轉臉又惡狠狠問他兒子：“你告訴我，那麼多錢，花哪去了？”
鄭封再次蹲下來，和和氣氣問他：“你告訴叔叔，偷的錢哪去了？”
孩子用手背擦擦眼淺，抽抽答答回道：“買玩具了。”
“那麼多錢，你都買玩具了？”婁浩然氣不打一處來，又提高了嗓門厲聲問。
孩子嚇得躲到鄭封身後，哭著說：“也買有吃的，不過很少。大部分錢都用來買玩具了。”
鄭封安慰他道：“別怕，別怕，有話好好說。你幹嗎買那麼多玩具？你手裡現在還有幾個玩具？有多少錢？”
孩子搖搖頭：“一文錢也沒有了，全花完了。玩具……玩具也沒有了，全送人了。”
聽到這兒，鄭封也有些暗暗生氣，這個孩子確實太不懂事了。你偷那麼多錢，全買成吃的，吃到肚子裡，還能多長二兩肉。買玩具送人，真有你的。不過也是，你家開的有礦，不愁沒錢偷。
“玩具送給誰了？”鄭封知道，二百文可以買許多玩具，不可能都送給別人的吧？總有一兩件留下來的。
孩子又搖搖頭：“一個也沒留下來，都給別人了。”
鄭封好奇地問：“為什麼要送給別人呢？你自己留著玩，不是更好？”
孩子的眼淚再次淌下來，抽抽答答道：“我不給他，他就會打我。”
哦！原來是校園霸凌啊！古代也有這種事？鄭封心思電轉，迅速明白，孩子在私塾受其他孩子的欺負了。如果不給對方買玩具，他就對將孩子痛扁一頓。為避免捱打，孩子只好不斷從家裡偷錢買玩具，再送給對方，以討好對方，讓對方不打他，不欺負他。
鄭封問：“你說的他是誰？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
孩子似乎嚇壞了，不敢提他的名字，只是搖頭流眼淚。
看到這一幕，婁浩然更來氣，突然走到孩子面前，抬腿狠踢孩子一腳：“你個窩囊廢，他打你，你不會也打他？沒用的東西，要你何用？我打死你，打死你！”
鄭封橫隔在他們父子之間，阻攔婁浩然繼續毆打孩子。說道：“婁兄別生氣了，這是大孩子欺負小孩子，他才十歲左右，怎麼能打過那些大孩子？”
私塾招收學生，大小都收。不像穿越之前，學校的孩子們基本同齡，大家身高體力相差不大，就算打架，也吃不了多大的虧。私塾裡的孩子，年齡大的有十六七歲，年小者六七歲，這在鄉間是常有的事。讓六七歲的孩子與十六七歲的孩子打架，吃虧的肯定是年齡小的。也難怪婁浩然的兒子被人欺負。
鄭封嚴肅稱道：“婁兄，私塾欺凌這事，不是件小事，你要認真對待，最好帶著孩子去私塾一趟，將情況對先生講明，找到欺負孩子的人，警告他不許再欺負孩子，不然有他好看。如果你不這樣做，他會繼續欺負孩子。如果有條件的話，跟著這個孩子，去他家中，向他父母告狀，讓他父母教育他。不然以後，你的孩子麻煩不斷，甚至見人不敢說話，嚴重的，還會有生命危險。”
婁浩然道：“鄭兄言重了吧?孩子之間的事，我們又何必過度干涉？”
鄭封搖搖頭：“婁兄知道的太少了啊。私塾霸凌絕不是小事，對孩子的將來有著深刻的影響，你絕不要等閒視之，一定要嚴肅對待。除非，你不想你的兒子長大以後有出息，否則，就要像處理作坊一樣花費大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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