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面?”七姑娘詫異道。
“再見無期?”錦繡也睜大了眼睛,突然眼睛睜大了,低聲道,“莫非……”
“聖人網開一面。”陳留郡君便嘆了一聲,搖頭有些疲憊地說道,“感念壽兒的忠義,又有那人也算是與聖人有功,壽兒那個雖然兇險,到底保住了一條命在。如今滿京裡只知道壽兒沒了,以後她卻只能留在邊關,不能再回到廄。”
不然,連聖人都認定死去了的人,卻又出現在大家的眼皮子地下,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然而說到福王妃,陳留郡君的眼睛便紅了,哽咽道,“她那時是真心要去死,如今,如今也不過是有一口氣在罷了。”說完了,只覺得渾身無力。錦繡見了連忙扶住了她,問道,“郡君是為了來找我們?”
“怎麼可能。”陳留郡君卻搖頭道,“誰知道你們竟有這樣的心意呢?我們這是要與人道別,因此才定在了此地。”說完,便振作了一下精神,對著露出了擔憂表情的錦繡說道,“你家那位也在,我帶你們去見見。”說完,只叫英國公府的下人在原地等候,自己領著錦繡與七姑娘到了寺廟的後身,穿過了幾重的屋舍,到了一處極僻靜的地方,錦繡就見一對面容蒼老的男女立在院中,正與一名身材健壯挺拔的男子低聲說些什麼,見那男子正是那日見過的武將,錦繡便低低地垂了頭,與陳留郡君問道,“這是要跟他走?”
“他是個好人。”陳留郡君駐足,與錦繡指點道,“那時定國公與定國公夫人。”眼見那名男子不顧儀態突然放聲痛哭,伏在地上起不了身,陳留郡君便含淚道,“總有這麼些不得已的苦衷,天底下,哪裡有願意看著自己兒女受苦的爹孃呢?”她一邊說一邊與錦繡說道,“只是我想著,還要壽兒撞得狠了,到了現在還昏迷不醒。不然,她說什麼都不會與那人走的。”
“以後娘娘必然一片坦途,”錦繡便安慰道,“有這樣的有情有義的人在身邊,郡君還擔心什麼呢?”就見此時,三皇子正與湛功大步地進來,心中微微一動,便問道,“這裡頭,有我家大哥什麼事兒?”
“軍務交接,從此以後他就接手所有的軍務了。”與福王妃相好的男子本就是湛功的上峰,如今離京,就憑聖人的寵幸就已經屬意湛功接管了,陳留郡君便拍了拍錦繡的肩膀說道,“虧了你下手快,這場風波里,姓湛的得的好處最大了。”如今正統領禁衛,日後還要有些兵權在手,若不是湛功素日裡不苟言笑,從不往有煙花女子或是歌妓之處行走,便是吃酒也不叫人作陪,哪怕是知道他已經定親,陳留郡君都知道,想要往湛家送個姬妾的不是一個兩個。
“大哥只怕要辛苦。”錦繡只覺得心疼。
“這不是重點。”陳留郡君覺得錦繡有點兒太相信湛功,然而到底心裡如今不為好友傷心,便只記著以後好好兒地與她說道說道,見湛功隻立在不遠處對著那男子微微頷首,便閉目不語,便與錦繡與七姑娘說道,“咱們見見壽兒去。”
錦繡依言與陳留郡君進了屋子,就見滿室的昏暗,一張床榻上正躺著一個女子,就見福王妃此時雙目緊閉,頭上纏著布條,臉色慘白,錦繡見了只覺得不好,便抓著陳留郡君駭然問道,“竟是這樣?”
“頭都險些撞碎了,”陳留郡君揉著眉角低聲道,“不過聖人已使信得過的太醫看過,不會危及性命。”說完了,便與錦繡繼續說道,“我聽著宮裡的訊息,說是聖人很抄了幾個朝臣的家,其中金銀等物沒入內庫,田地屋舍卻是要賣的,你有沒有興趣?”見錦繡搖頭,她便勸道,“我瞧過,都是不錯的,我知道你手裡有些錢,不如買些地與宅子來,或賃出去或自己用都是好的。”
“大哥這一回在京裡太顯眼,我剛剛與他定親,再上躥下跳,難免惹人非議。”錦繡便搖頭說道,“他從前一心為我,我也不會在此時拖他後腿。”到底謝過了陳留郡君,又細細地給福王妃擦臉一回,這才與陳留郡君與七姑娘一同出來,與她說道,“送行那日,只怕我們出不來,只是郡君自己也要小心,莫要叫人看見。”
福王妃看似溫柔,其實性情極為剛烈,不然也不會心存死志,錦繡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接受這男子,然而只要離開了廄,離開了與四皇子相關的一切,想必福王妃再也不會是那個忍著一切只會微笑的壓抑女子,日子總是會越過越好的。
“我便不送你了。”陳留郡君便與錦繡說道,“我再陪陪壽兒,你們叫他們送回去就是。”
三皇子已經與那男子說完了話,此時便過來,對著陳留郡君微微頷首,這才看著七姑娘說道,“走走吧。”
七姑娘見他一臉的沉重,不復見從前的嬉笑,心裡竟有孝疼,低聲應了,便與三皇子沿著方才的路走了。錦繡只在後頭慢慢兒地走,就見湛功從後頭跟上來,在她的身邊低聲道,“若是我,我希望我心上的那個人不管怎樣,都好好兒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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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錦繡驚訝地看著湛功肅然的臉,見他正看著自己,輕聲道,“若是叫她一輩子為我傷心,我寧願她再去尋找別的幸福,只要她快活,我就心滿意足了。”
“若那個人不是你,就不會幸福。”錦繡撇開了頭去,輕聲道,“抱著回憶,就算是傷心,可是隻要有你的記憶,就已經很幸福了。可是不一樣,”她抬頭,臉上終於因福王妃未死露出了釋然的表情,“大哥不會撇下我不管的,不是麼?”
“嗯。”湛功看著認真地與自己說這些的女孩兒,覺得心裡的一塊地方熱的發疼,竟不知要說些什麼才能表達自己的歡喜,只認真地說道,“就算是死,我也死在你後頭。”
“這是大哥說的話,千萬別忘記。”錦繡見四周無人,生出勇氣握了握湛功的手,見他飛快地用粗糙的大手反握回來,臉上微微一紅,到底抽了回去,關切道,“你如今風頭正盛,行事要更穩妥一些。若是,”她微微猶豫,覺得還是信不過英國公,便說道,“若是有什麼不能決斷之事,便與湛伯父或是我們府裡的二老爺相商。”這二位都是老狐狸,比青澀的初入官場的湛功精明多了。
“無欲則剛。”湛功看著錦繡說道,“我什麼都不喜歡,也沒有把柄落在別人的手裡。”他今生唯一的奢望,就是眼前的這個女孩兒,如今得到了,便再無他求。
“聽郡君說外頭有犯官抄沒的宅子田地,嬸子可有章程?”錦繡便說道,“我與郡君說過,就是為了你,我也不去買。”哪怕是感情再好,可是為這人做了的事情,錦繡也不願意默默無聲地過去。總要叫他知道,自己的心裡是向著他的。
“我們家也不買。”湛功便皺眉道,“還有那些官奴,”見錦繡一怔,他便說道,“都是些太太小姐,能頂什麼用?反過來只怕要心大些擺出主子的款來拿捏咱們,就算是老實,到底不如平民家的丫頭使喚的動,娘說了不要這樣的丫頭。再說,”他飛快地看了錦繡一眼方紅著臉說道,“我屋裡素來不放丫頭的,小風小善也覺得丫頭麻煩,因此也沒用。”
“大哥竟不知道憐香惜玉麼?”錦繡心情如今不錯,便側頭看著湛功揶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