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到,竟然這樣沒有天理!”紅玉在家過年,七姑娘便將錦繡拉著到了自己的屋子裡,將丫頭們都攆出去,這才恨恨地說道,“賤人活著,好人卻死了,這是什麼世道!”
“她總不會有好下場。”錦繡叫大太太勸了一回,已經平靜了許多,只冷聲道,“這麼說,她是放回來了?”她嘴裡的她,就是五姑娘了。
這麼能禍害人的,她真是生平僅見。
“聽二伯孃的意思是,”七姑娘微微偏頭,揉著哭得有孝疼的眼睛問道,“你想怎麼樣?”
“沒什麼怎麼樣,守著規矩罷了。”錦繡斂目,沉聲說道,“聽說聖人的旨意,將福王府女眷休還本家?”見七姑娘遲疑著點頭,她便淡淡地說道,“既然是出宗之女,便不是咱們家的人了。若是有誰非要將出宗女接回來,姑娘便去與國公爺說一說福王餘孽的問題。”
聖人赦了四皇子的姬妾,不過是為了叫天下瞧瞧自己仁義的作風罷了,心裡會對這些女眷不忌憚?便是不忌憚,心裡也是厭惡的,這麼簡單的事情,錦繡一個女孩兒能想明白,想必英國公也能想得很明白。
惡了聖人這種事,英國公這樣的聰明人是絕對不會去做的。
“這邪,也只能咱們小輩出言。”大太太有對庶女落井下石之嫌,別人卻只是一心為家族之故了。
“對!”七姑娘恨恨地說道,“不能再叫她拖累了咱們家!”她扶著錦繡的肩膀認真地說道,“這些年,一直都是伯孃伯父哥哥們護著我,連,”她微微一頓,便低聲道,“連我的親事,都是家裡頭在上心,若是我什麼都不做,不為家裡出言,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就算柳姨娘死了,五姑娘也流著柳氏的血,”錦繡的目中帶著幾分冷意,與七姑娘低聲道,“叫她回柳家,與家裡頭好好兒地親近吧。”既然這麼不想死,那就活受好了,憑柳家的那種日子,磨也磨死她。
“只別叫她再給咱們家添亂了。”錦繡忍不住摸了摸七姑娘的臉,見她詫異地看來,便搖頭道,“這一回她真是把姑娘坑苦了。”七姑娘與五姑娘同出一門,聖人與太后會不忌諱?就算以後還願意賜婚,也是看在三皇子心誠與世子侍奉了聖人十幾年的情分上了,想到這裡,她便低聲說道,“就算如此,姑娘也只做個孝順媳婦就是。”想必以太后的性情,七姑娘刻意奉承,倒叫人家瞧不起了。
“沒事兒。”七姑娘卻心胸開闊,揮了揮手大大方方地說道,“在哪兒不是過呢?能好好過日子自然是好,可若是不如意,我也不會如何悲切,我生了這一回,可不是為了憋得慌。。”
“如此,姑娘便安置了吧。”今日的事情太過猛烈,錦繡便勸七姑娘休息,就見七姑娘沉默了一會兒,便拉住了她的手低聲道,“王妃與我倆有恩,她沒了,咱們也該祭拜。”當日雖有三皇子轉圜,可是若不是福王妃費心籌謀,兩個女孩兒也不會那樣容易地離開,此時聽了七姑娘的話,錦繡便微微頷首道,“那明日,我與姑娘去外頭的廟裡給王妃祭拜?”見七姑娘點頭,她便說道,“只是不好太過張揚,咱們倆只帶少少的人去吧。”
“我知道。”七姑娘苦笑道,“總不會給府裡招惹什麼禍事。”
錦繡再三勸了,這才叫七姑娘歇下了,自己便慢慢地走回了屋子,擁被在床,她只覺心裡難受,想到福王妃與自己溫和說話的模樣彷彿還在眼前,後頭便是天人兩隔,便覺得世事無常,輾轉反側不能入睡,只睜眼到了天亮。
早上起來,錦繡就見自己的臉色很不好,重重地用胭脂水粉掩蓋了幾分,不由自主地便換了月白的素面襖子,一出門就見七姑娘領著丫頭向自己走過來,頭上不過是插了跟玉簪,很是清淡,便也知她是在為福王妃寄託哀思,便一同往大太太的屋裡去。剛剛掀簾子進去,就見大太太正帶著幾分冷意與英國公說話,見了兩個女孩兒進來,便住嘴不談,只看了錦繡與七姑娘的臉色一眼,便嗔道,“這是要敗壞自己的身體麼?”便使人去燉補品給兩個女孩兒補身子。
“不過是昨天驚著了,太太別擔心了。”與微微頷首的英國公福了福,錦繡便與大太太說道,“大白天的,別費事兒了。”
“什麼都頂不上你們倆的身子重要。”大太太便點著七姑娘的頭說道,“別叫我操心,就是你的孝心了。”
“宮裡透出話來,待出了正月,便與你賜婚為肅王正妃。”英國公目光有些複雜地看著眼前兩個女孩兒,只覺得大太太真是很得力的人,培養了一回,不說前頭幾個女孩兒如今也十分風光,就是最小的這個,竟是王妃,以後誕下子嗣,便是繼承肅王府的第一人選。甚至連個小丫頭都能拉攏朝臣,心裡忖思了片刻,英國公便與大太太說道,“這兩個孩子最小,平日裡多嬌慣些,這要出門子,你也別吝嗇。”見大太太微微一怔,他只轉著手中的十八子說道,“我的私庫裡,記得還有幾樣兒應景的玩意兒,你便挑出來給她們做嫁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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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裡儘夠的,哪裡能叫大伯父破費呢?”七姑娘便急忙說道,“況且母親沒的時候,給我了不少產業,我這麼十幾年吃住沒什麼花銷,都走公賬,那些剩下來如今也不少了。”雖然不言亡者之過,然而七姑娘卻也記得當年三太太管家時上下出手,颳了府裡的不少油水,大太太有不肯收回去,此時七姑娘覺得自己哪裡有臉再要府裡的東西呢?
“能夠嫁入皇家,這是極大的榮耀,你的親事自然與別人不同。”英國公可不是與宗室非要劃清界限的古板人,如今大局已定,七姑娘又是正妃,英國公瘋了才會把好事兒往外推,安撫了七姑娘一句,他便對大太太說道,“她們的傢俱,也很應該打了,不然到時恐怕來不及。”英國公若是妥帖起來,那是什麼都不會忘記的。
“早就打起來了。”大太太雖然不願與英國公親近,然而給孩子們要好處卻是不余余力的,此時便皺眉道,“只是本是七丫頭身份不同了,當初的紅酸枝子的就不那麼……”
“我那裡還有一整根的紫檀,分出一半給她打傢俱。”英國公微微猶豫,見一旁沉默不語的錦繡,目中一閃道,“這丫頭的便打黃花梨的,到底尊貴些。”
“還不過來道謝?”大太太臉上露出了笑容,叫兩個女孩兒給英國公施了禮,這才笑著說道,“雖然這樣還要重新打,不過只要多花些銀子,這一回,你們都能風風光光地出門子去。”說完了,見錦繡欲言又止,便含笑道,“你放心,你姐姐的雖不如你,不過也是紅酸枝子打的,咱們家不差這麼點兒銀子與木頭。”說起來,紅玉的母親才是大太太身邊的忠婢,大太太待她自然也不同,早就傳出話去叫紅玉家不必預備嫁妝,一切都是大太太一人承擔。
“還有衣裳頭面什麼的,也很該備起來。”這裡頭錦繡不過是個搭頭,還是七姑娘最叫人上心,然而大太太見英國公對錦繡另眼相看,自然不會與他客氣,只對著兩個女孩兒說道,“你們女孩子家家的不懂,嫁妝豐厚,在夫家才能立得穩。”
幾個女孩兒裡,也只大姑娘當年出嫁時因大太太不管家,嫁妝最少,不過這些年大太太零零碎碎也給了大姑娘不少的壓箱底的東西。剩下的幾個女孩兒,其實都並未按著府裡的規矩備嫁妝,十分豐厚,果然,見她們嫁妝豐厚,幾位姑爺家也知道這是受寵的女孩兒,越發地不肯怠慢。
畢竟夫妻感情再好,可是一個這麼大的家族一起住著,來往間也要女孩兒們自己費心多些。
英國公對大太太絮絮叨叨沒有什麼興趣,然而見大太太說起這個便是一臉的光彩,微微猶豫,還是並未止住,只沉默地聽著,間或微微頷首,說一句,“這寶石與金子從我這裡出。”
錦繡與七姑娘卻聽得不安極了,只拉著大太太求道,“已是太多,叫我們汗顏了。”大太太也覺得有些好處很不該擺在檯面上,這才遺憾地點頭,只轉頭對著英國公問道,“國公爺還有什麼要吩咐的?”一般這樣說,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英國公皺了皺眉,卻只是慢慢地說道,“五丫頭……”
“她若是回來了,侄女兒怎麼辦?”七姑娘突然說道,“賜婚的旨意可還沒下呢,大伯父。”
英國公也不願意到手的鴨子飛了,見七姑娘臉上露出了怨恨的表情,他便斂目道,“我並不想要接她回來。”
果然如此。錦繡的臉上便露出了一個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