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見了齊宣,不由一怔,不知為何他竟會出現在這裡。
齊宣卻見錦繡與湛功之間站得很近,心裡一沉,目中一動,然而見湛功渾身上下一身的衣裳已然洗的發白,想來不是個富庶的,這才小小地鬆了一口氣,向著錦繡跑了一步,微微將兩人分開些,這才覺得有些滿意,好奇地看著錦繡手裡的紙包問道,“這是什麼?”
“湛大哥,這是我們府裡的四爺。”錦繡見他只看著自己手裡的紙包,急忙對湛功介紹了一下,又輕聲與齊宣道,“四爺,這是湛大哥。”
聽錦繡喚得這樣親近,齊宣便心裡不知為何微微憋悶。他在意錦繡,自然知道她對大太太院裡之外的人素來不輕易交心,如今看著這高大少年的目光卻帶著幾分信賴,不由再細細看了湛功一眼,之後便覺得心裡不安,竟感覺這少年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傷害一般,便故意湊到錦繡身邊,抓過了紙包開啟,見裡頭是黑漆漆的糰子,只抓了一個塞進嘴裡,狀似親近地笑道,“還挺好吃的。”一邊說,一邊斜著眼睛看湛功的臉色。
湛功只是一怔,便面上無波地對著錦繡緩緩點頭,在她有些歉意的目光裡輕聲道,“我先回去了。”
“對不住。”齊宣多少有些失禮,錦繡也不知他哪根筋不對,只好無奈道,“四爺大概心情不好。”平日裡以溫良無害的面目示人的少年,卻露出了些許的敵意,雖叫錦繡不解,卻還是覺得理應代主子道個歉。
“沒事。”湛功見齊宣側耳傾聽,便皺了皺眉,對錦繡說道,“你的話,我會好好地想,若是我真的不在,家裡,”他耳朵尖兒微微發紅,“還請你幫著照看。”
“本該如此。”錦繡便側頭笑道,“若是湛大哥願意給我再雕些小玩意兒,我心裡更感激了。”
湛功忙點了點頭,之後便在齊宣帶著幾分敵意的目光中大步走了。見他走了,錦繡方才回頭問道,“四爺怎麼來了?”
“大姐姐回來了,連那孩子也帶了回來。”見錦繡臉色有些不好,齊宣也知道自己過了,只是想到方才錦繡對湛功的親近,連自己都不及,便有些難受,強笑道,“伯孃喜歡那孩子,也想著叫你們也見見況似乎有件什麼想要給那孩子,卻不記得收在哪兒了,因此叫人來接你們回去。”
見錦繡聽到這裡緩和了許多,齊宣這才鬆了一口氣,笑道,“三哥知道我閒著,便叫我跑這一趟。”這卻是在說假話了,當時他走過的時候聽到,便自告奮勇地來了,雖覺得世子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測,彷彿看穿他的心思一般,然而齊宣卻還是覺得開心。
“大姑娘才出了月子吧?”錦繡便皺眉道,“還是應該多修養幾日的。”
“大姐姐向來對伯孃恭敬,哪裡還能等幾日呢?”齊宣自入了家學,氣質越發地溫文清貴了起來,與從前縮手縮腳的那個庶子又有不同,況且如今三太太忙著服侍脾氣越發暴躁的老太太,還在叫人盯著外頭三老爺的一舉一動,焦頭爛額,哪裡顧得上他,一時竟連他與沈姨娘都輕鬆了許多。
如今的齊宣,心裡也不求別的,只求三老爺外頭的那位“真愛”,能生下個一兒半女,到時候有個這樣得寵的庶生子在前頭擋著,三太太也不會日日地與他為難,反正他有自知之明,並不圖府裡什麼,只想著以後自己有了前程,分了家,將姨娘接出去,再娶了自己心裡頭的人,也不管別人,只關起門來過自己幸福的小日子,那樣,就夠了。
想到這裡,齊宣的臉紅了一下,看了錦繡一眼,見她還是有些不認同,便急忙道,“太太也心疼大姐姐來回地奔波,因此想著你回去,便在曉月居的邊兒上給她收拾出一個院子,叫大姐姐也在府裡歇幾天。”此時便見換過衣裳的紅玉也匆匆地出來了,便笑嘻嘻地把手上的紙包往錦繡的手裡一放,回頭叫跟著自己過來的小廝去叫府裡的車過來。
“三房那麼多的破事兒,你離得遠點兒,”見齊宣待錦繡不同,送紅玉出來的芳芷便覺出了些什麼,對錦繡告誡道,“我知道你心腸軟,可也小心點兒,別也摺進去了。”見紅玉上了車還挑開了簾子與也有些不捨的羅松約定什麼時候再出去玩兒,她便眉上一挑,尋思著什麼時候帶著這小叔子往宋氏的面前去露個臉兒,也好叫宋氏相看相看是否滿意。
錦繡苦笑了一聲,真不知齊宣是發什麼瘋,卻只淡淡對走過來的齊宣點了點頭,便與依依不捨的紅玉坐到了車裡,齊宣見她冷淡,也知道今日因不是在府裡,自己多少有些忘形,急忙繃住了,不再與錦繡說話,只是對著芳芷點了點頭,便坐上了另一輛車,一同往府裡趕路。
一路無話,錦繡只扶額聽著紅玉絮絮叨叨地念著羅松給自己特意留的東西,不由嘆道,“我與姐姐一起這麼久,如今,竟是個隱形人了。”紅玉張口“小松哥”閉口“小松哥”,哪裡還記得別人呢?
紅玉臉都要紅透了,心虛地一偏頭道,“胡說!”只是兩隻小手抓得緊緊的,有些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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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見了只是一笑,也不特意刺激她,便轉了話題道,“湛大哥抓了一隻小兔子,等以後,我帶姐姐去看。”
“你如今,也是口口聲聲湛大哥呢。”紅玉眼珠子一轉,指著錦繡笑了一聲,之後便嘆道,“要我說,還是外頭叫人心裡躊,等以後我長大了,不如就嫁給小松哥,竟也極好呢。”
錦繡正倒了一杯茶,聞言噗地噴出了一口水,呆呆地看著口出豪言的紅玉,紅玉說完了這個才知道害臊,捂著臉叫道,“我什麼都沒說!”說完了,便撲到了錦繡的身上,威脅道,“你沒聽著什麼,對吧?”一雙手在錦繡的腋下亂撓,只叫她笑得喘不過氣來。
“我什麼都沒聽到。”錦繡笑得岔氣,頭上的絨花都歪了,喘著氣兒討饒道,“便是聽著,莫非我還能與別人說去?”
“這倒是。”紅玉與錦繡向來親近,聞言想了想,也覺得有些道理,便滿意地收手,自己卻實在忍不住心裡頭的歡喜,湊在錦繡的耳邊與她咬耳根道,“你不知道,小松哥可聽我的話了,我說什麼他都答應呢。”說完,便低著頭咬著嘴唇笑。
錦繡見她是真有些動心了,便有些感慨。如今她與紅玉,也不過十二,卻已經在盤算這些了。大姑娘出嫁的時候也只有十五,如今府裡頭的二姑娘已經十四,聽說也應該為婚事上心了,不由有些怔忡。
女孩兒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光,便是在閨中了。嫁了人,便要侍奉公婆,照料夫君子女,管著一大家子的事兒,若是夫君靠譜倒還幸運,若是遇上了如國公爺或是三老爺這樣的人,錦繡竟都不知道,這辛辛苦苦究竟是為了什麼。
就為了把家管好,順便把那人的小老婆與庶子養的白白胖胖?
“這事兒你可別與娘說啊。”紅玉一想到宋氏,便害怕的要命,一想宋氏知道了這事兒後的表情,她便打了一個哆嗦。
“便是我不說,只怕芳芷姐姐也是要來拜訪的。”錦繡便含笑道,“若是姐姐真的喜歡他,為何不過了明路?”見紅玉頗有意動,她便勸道,“只要長輩都知道,姐姐與他一起玩兒便不算忌諱,到時常來常往,也沒有能說出閒話來。”
況且她與紅玉本就放了身契,是自由人,便是以後真的有人拿這樣的事兒做文章,也賴不著大太太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