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真好,我都不想回去了。”紅玉嘻嘻哈哈地湊在錦繡的耳邊,小臉兒上快活的很,挽著給她擦臉上的汗的錦繡,搖了搖,說道,“你怎麼不跟咱們一起玩兒?只坐在這裡有什麼意思?”一邊說,一邊還興奮地向著不遠處的少年看去,頗有一種躍躍欲試。
“你只管玩兒,等著以後叫乾孃知道你連家都願不回了,有你好看的。”錦繡笑眯眯地看著縮了縮脖子,有些心虛的紅玉,還是叮囑道,“小心點兒,別吹了風。”
“我醒得。”紅玉見羅松此時的手裡拎著一隻羽毛絢爛漂亮的山雞,立時眼裡便閃出了星星,也不管什麼在府裡保持的儀態了,大呼小叫地向著羅松的方向撲了過去,之後見羅松拔下了那山雞長長的尾翎,便笑得見牙不見眼,抓著那把羽毛回頭對錦繡顯擺了起來。
看著她手裡甩了甩山雞的尾翎,之後便在羅鬆緊緊跟在後頭的看護下沿著樹林採起了野花,錦繡便微微地笑起來,只覺在這樣滿眼蒼綠的山林之中,連心境也開闊放鬆了許多,覺得心裡輕快,她也升起了幾分的興致,才起身想要順著山路走走,便見遠處湛功正大步向著此地走來,看到她,便筆直而來。
“這一次,麻煩湛大哥了。”因紅玉嚷嚷著要來山裡玩兒,羅家便叫羅松跟在她的身邊,不過羅松還小,大家並不放心,知道經常在山林間行走打獵的湛功回來,芳芷的夫婿便親自上門,請了湛功帶著大家一同進來,多少覺得自己幾個有些拖後腿,錦繡便有些不好意思。
“沒什麼。”湛功微微搖了搖頭,便不說話了。錦繡也並不是外向的性子,一時便有些冷場,見湛功有些手足無措,兩隻手背在身後,錦繡便微微挑眉,卻只四處看了看,皺眉問道,“小風和小善呢?”兩個孩子說是來山裡採野菜,一轉眼兒便沒了蹤影。
“這裡他們熟得很。”見錦繡有些擔心,湛功便低聲說道,“從前……家裡沒有飯吃,都是他們來採野菜吃。”
錦繡張了張嘴,卻並不覺得貧窮有什麼叫人看不上的地方,反倒羨慕湛功竟有這樣貼心懂事的弟弟,想到與他們差不多大的府裡三房的五少爺,只知道玩耍取樂,便是如今三老爺與三太太離心,自己的姐姐被伯孃接手,這般的困境下,還是沒心沒肺,聽說平日裡,竟還頗同情三老爺的那個外室給自己的母親欺凌一直不能入府,錦繡便不自覺地一嘆,輕聲道,“湛大哥其實很幸福。”
弟弟懂事兒,長輩也慈愛,一家人都在一起,若是錦繡,再窮她也不怕。
“你喜歡?”湛功見錦繡並不鄙夷,想到母親那天從自己懷裡拽出的那塊手帕,只覺得臉上有孝燙,鼓起勇氣問道。
“喜歡。”錦繡便露出了一個羨慕的笑容,低聲道,“換了我,連娘與家人在哪裡都不知道呢。”為什麼,當年小錦繡的母親,就忍不了貧窮,賣了自己的女兒呢?
聽到錦繡語氣中淡淡的失落,漂亮的女孩兒白淨的臉上笑容有孝白,湛功心裡一緊,然而木訥慣了,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勸解她,遲疑了許久,這才臉上微紅地將身後的手遞到前頭,垂下了眼睛低聲道,“給你養著玩兒吧。”便見少年寬大粗糙的手心裡,正有一隻雪白的小兔子瑟瑟發抖。
錦繡驚訝地看了竟然還記得她的一句話的湛功,隨即便小心地將那兔子接到了手裡,摸了摸它身上暖融融的絨毛,便感激道,“多謝你了。”見湛功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她便愛惜地看著這小兔子道,“雖然乾孃不讓,可是我與姐姐是真的喜歡這樣的小動物。”然而之後,卻面上遲疑了起來。
“不喜歡?”湛功見錦繡摸著兔子的手有些慢了,便不由問道。
“倒也不是。”錦繡輕嘆了一聲,看著湛功誠實地說道,“湛大哥也應該知道了,我與姐姐是在英國公府做丫頭的,雖然平日裡還算有臉面,不過府裡頭也艱難,不敢行事踏錯,這小兔我只怕……”
“不然,叫小善給你養著,你平日裡來了,便來看看。”雖不想承認,不過湛功卻知道自己多少有些目的不單純,便有些不敢看面前小女孩兒的眼睛。
“這個,會不會麻煩?”錦繡眼睛一亮,然而卻想到他家的情況,便猶豫了。
“他們也喜歡這些的。”湛功知道錦繡有些心動,便低聲說。
錦繡果然便笑了起來,斑駁的陽光下,被耳邊一朵紅色石榴絹花襯得臉色格外明亮的女孩兒便露出了幾分鮮活來,湛功飛快地看了一眼,便聽她在一旁問道,“湛大哥有心事兒?”見湛功驚訝地看來,錦繡便笑眯眯地說道,“湛大哥不是個能藏住心事的人呢。”況且錦繡在公府長大,看人臉色的本事自然是有的。
見她竟連這都能關注,湛功臉上發紅,卻還是搖頭道,“並沒有什麼大事兒。”只是見錦繡還在關切地看著自己,便心裡一暖,不想隱瞞什麼,低聲道,“是娘,想叫我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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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軍?”
“去西北,”湛功的臉上露出了幾分黯然來,“娘想要我去找找,我爹,是不是真的死了。若是沒了,便找著他的屍骨帶回家鄉,”娘那時還說的,便是叫他不管如何,都不必回來,那西北據說亂的很,邊關外就是外族聚居之地,每年都會爆發戰事,若是他運氣好,或許能立些功勞,重振湛家。
“湛大哥不想去?”見湛功臉上露出了些,錦繡便敏銳地問道。
“弟弟還小,祖母身子不好,娘一個人很辛苦。”護著錦繡在山路上走,湛功的手微微張開,看似不經意,卻護住了錦繡,一邊便說道,“以後,等小風小善長大再說。”到時,不管是他去,還是弟弟們去,至少家裡不會少了能支撐門戶的男子。
就算是母親想著他若是能立功升官,回來就能討一房自己喜歡的妻子,可是湛功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能那樣自私。
“湛大哥這話便錯了。”錦繡沉思了片刻,便正言道,“既然嬸子叫你去,自然有她的考量,況且便是你不在,鄉里鄉親的,莫非還不能幫襯一把?”見湛功欲言又止,知道他一家都不是喜歡佔便宜的性子,便急忙笑道,“待以後湛大哥回來,傾力回報不就是了?”
“我再想想。”湛功感激地看了錦繡一眼,便見她繼續笑道,“況且小善與小風與我投緣,湛大哥不在,我也不會袖手旁觀,”見湛功皺眉,她便急忙道,“若是湛大哥不願意,便是把我當外人了。”湛功的箭術極高,若是埋沒在山野間,錦繡也覺得有猩惜了。
況且,她一直對這個願意在那樣的情況下對她出手相助的少年心存感激,知道這樣的情誼是多少銀子都買不到的,她也不會刻意做什麼,只是在需要的時候幫個忙,又能費多少事兒呢?
“我沒把你當外人。”湛功聽了這話便將臉急急地轉到了一邊兒,許久才感覺不對,一轉頭,便見到錦繡有些得意的笑容,心裡一暖,卻又有些無奈,只好點頭道,“若是我……真的去西北,家裡,便麻煩你照看了。”說完了這話,方才覺出了有些歧義,便身子僵硬地看著錦繡,見她無知無覺,這才小小地鬆了一口氣。
只是不知為何,便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