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韋紀不情不願地來到了索綽羅家中的下榻處。
阿椘哈被索綽羅趕去別院準備晚上的宴會事宜了。不過就算他偷懶逃過了這些工作,索綽羅也不會允許他靠近半步。畢竟這是自己的閨房。
“快!來!穿穿看!”索綽羅熱情地找出衣服堆在宋韋紀面前,並不住地示意她穿上試試。
宋韋紀心裡一百個不樂意。並不是她嫌棄索綽羅的衣服不好,也不是她恥於在索綽羅面前更衣。而是她在顧慮,如果有與她一同住在街坊裡的漢人看見了她一身滿人打扮,回去傳開了該怎麼辦?
“怎麼了?你不想穿嗎?”
唉,就是這種神情。宋韋紀在心裡嘆氣,她極其地看不得索綽羅委屈的樣子,只好脫下外衣準備更換。屋外突然一陣撲稜,把僅穿著裡衣的宋韋紀嚇了一跳。
“誰...誰啊?”宋韋紀小聲問了一句。索綽羅讓她先到屏風後面躲避一下,然後才小心翼翼地開啟門。
什麼人都沒有。
索綽羅剛準備關門,左手側的假山中又是一陣響動。索綽羅小心翼翼地靠過去,做好了防備然後才探頭出去。
假山中卡著一隻灰色斑鳩,脖子上一圈乳白色斑點羽毛十分特別。索綽羅想把它從假山中救出來,又怕自己粗手粗腳傷到了它,猶豫之下,她又擦了擦手,跑回房間。
宋韋紀已經穿好了箭袖袍服,拖拉著半隻自己的鞋趕了出來。她的臉上帶著些警惕。
“是誰?”宋韋紀看見索綽羅臉上的活潑神色,已經知道事情不嚴重了。她邊問邊將另一隻雲頭鞋套好,趕到索綽羅身邊。
“是隻小斑鳩!”索綽羅開心地抓著宋韋紀的手說,“去看看吧,你不是很喜歡小鳥嗎?”
宋韋紀自己也覺得很奇怪,哪有這樣巧合的事?
她跟隨索綽羅一同來到假山旁邊。伸頭去看。斑鳩乖巧地坐在兩座小假山中間,伸著脖子到處張望。由於全身都卡在假山裡,它顯得有些臃腫,還有些滑稽。宋韋紀和索綽羅兩人試著把假山往外挪一挪,可憑著兩位女孩子的力氣根本不能奈何假山分毫。好在斑鳩沒有受什麼嚴重的傷,在假山裡倒也自在。
”怎麼辦?去找阿椘哈嗎?”索綽羅徵求宋韋紀的意見,宋韋紀急忙搖頭“不行,我穿成這個樣子,怎麼好見人呢?”
“哎!你這話!”索綽羅皺眉,“這是我的衣服,怎麼不好見人?”
宋韋紀臉紅了“那,你把阿椘哈找來,我進屋去。”
索綽羅拗不過執意要走的宋韋紀,只好去叫阿椘哈幫忙救斑鳩。
宋韋紀在進屋之前,最後看了一眼那隻小斑鳩。
身為漢人的宋韋紀能與身為旗人的索綽羅和阿椘哈結緣,也是因為漂亮的斑鳩。那是宋韋紀幼時的事情了。
那日她逃開討厭而又無趣的農忙事宜,在松花江邊玩耍時,曾看見城際軍防派出大隊人馬向南而行,後來才聽說京師有對於南方幅員軍馬的調動,派了一位降清的平西王前去。這才需要本部兵馬的補給。但當時的宋韋紀才僅有半棵白扦苗那麼高,自然想不到天子的高度。她只是快步跑到白扦樹後躲避,省的那群粗獷的滿人拿她尋開心。
可隊伍後邊的其中一人挽弓放箭,“嗖”地射下一隻鳥來,看得宋韋紀心頭一緊。她靜靜地等著全部兵馬透過,塵埃落定後,才潛到那隻中箭的小鳥身邊去。
是隻罕見的珠頸斑鳩。
不得不承認那人的騎射了得,箭羽從斑鳩的腳爪旁過,射斷它的一條腿。宋韋紀又是心疼又是憤恨地捧起那隻小鳥,打量著它耷拉在身側的腳爪。
“怎麼能這樣玩弄活物呢?”宋韋紀憤憤地想。
她捧著斑鳩,剛走了幾步,突然想到家裡討論農事時大人們嚴肅的臉,心想他們肯定會不多商量地將斑鳩丟出去。可她又不能將這隻小鳥撒手扔在這茫茫的江岸,正在兩難之際,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輕輕的一聲“這小鳥受傷了呀?”
年幼的阿椘哈還梳著剛到肩胛的小辮子,看到宋韋紀張嘴喊了一句“妹妹”,又頓了一下,可能覺得自己太冒失了,又改口說到“姑娘,那隻斑鳩受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