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松榕的故事在更為炎熱的夏日被蔫頭耷腦的名鍥說了出來。名襄特意挑了個晴朗地讓人煩躁的夜晚傾聽。
“姐姐,有水嗎?”
“喝那麼多茶水,晚上可有你好受!”
姐弟兩個偷偷從廂房裡溜出去。
雖然張夷說出門就被咬了一身的包,不讓他二人外出,可名襄才不會乖乖聽話。院子裡的草叢中時有螢火,看起來像是來自遠土漂洋過海的寶石。名鍥和名襄躲在一處矮叢旁的仿銅塑像下,繼續著剛剛的故事。
“松榕打小被趙老爺喜愛,他雖是和趙老爺沒有血緣關係的小孩,但憑著這份喜愛,他也得了個老爺相同的姓氏。”
名襄的指甲裡嵌進柔軟的細草,她專注地將草根挑了出來。
“等他長到面容輪廓成型後,沈老爺便牽了他的手到處遊玩,他們之前在皇城以外居住,那裡的每一條河流都被兩人逛遍了。每次疲憊地回到住處後,趙老爺就帶他進了那間滿是屏風的屋子。”
“等等,”名襄睜大眼睛,“他們原來在皇城以外的住處裡也有那間黑漆漆的屋子?”
“合端是這麼跟我說的。”名鍥搖頭晃腦。
“你現在和他倒是很好嘛。”
自那日離開恆悅齋以後,名鍥去崇文門的次數明顯變多了。名襄知道他是去找趙合端玩,也不多管。只有張夷囉嗦著這不行那不行。
“當時在屏風裡,合端說趙老爺和松榕每進出一次那間屋子,屏風上就多一面畫——”
名襄的手一緊。
“可我什麼也沒有看見,”名鍥嘟囔,“屏風移動時,只有白色的一面對著我。”
名襄欣慰地點頭,沒看到就行。
但她同時也想起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畫作。
趙老爺和趙松榕每進出一次屋子,屏風上的畫就多一副...
“很快屏風上的畫就滿了,趙松榕也長到了十歲,他沉默寡言,吃的也少,雖然臉蛋漂亮,可瘦脫了相。”
草裡的螢火突然不約而同地閃耀著升入空中。名襄和名鍥急忙臥倒。新來府中的貼身婢女名浦正在尋找姐弟兩個。
“可趙老爺在那時候有了孩子,便藉著得子的喜事蒐集天下的珍奇寶貝,說是為了兒子,實則是要哄松榕開心。”
“哇。”名襄無意義地呼喊了一聲。名浦的腳步立刻停住了。名鍥將頭埋得更低,一邊埋怨姐姐為何要出聲,一邊向仿銅塑像身後躲藏。
所幸名浦並沒有向姐弟倆躲藏的地方來。
姐弟倆沾了一身的草屑鑽出來。
名襄抹掉了嘴邊的掛著的草莖,對名鍥說“原來恆悅齋裡有那麼多的古玩字畫,是因為要哄松榕高興嗎?”
“姐姐?”名鍥看見名襄在笑。
“不,我只是在想,那位趙老爺命人扛了三尊三彩釉像衝一個小男孩獻殷勤的樣子。”
“但松榕並不領情,反而砸了趙老爺相當喜歡的一套玉盞。於是他被關進那間黑屋裡,整整待了一個月有餘,等到他再出來時,合端跟我說,那間小屋的屋頂地上也佈滿了畫。”
名襄的神情嚴肅。
“不久,趙老爺病倒了,告訴松榕從今以後他便是尚且年幼的趙合端的人。恆悅齋也拜託他多多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