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淵和八盤合力將鋤頭和鐵鑿推進化開的河水下面,將已經有些鬆動的冰層拖出來。
柳勞人還在為了三天前的事情發呆,宗淵拉住他的胳膊一使勁,兩人一塊向前撲去,背朝天摔在被氾濫的黃河水泡得軟爛的泥地裡。
八盤驚訝地回頭,隨後哈哈大笑起來
“年輕就是有意思。”
柳勞人趕忙爬起來連聲道著歉。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門,卻摸到一手溼滑,深色的泥巴沾滿了他的頭髮。宗淵有點沒好氣地笑著說“原來你在走神兒?我還當你等在後面幫忙,想抓住你的胳膊借力拉一下那鐵鑿呢。”
“我...”柳勞人知道自己嘴拙,便閉緊嘴巴紅著臉道歉。他在心裡暗暗地告誡自己,好不容易有對你客氣的人,不要辜負了他們的好心。
河面上鬆動的冰層被墊在水底的鋤頭撥開,鋒利的鐵鑿瓦解了最後一層薄冰。黃河水分出幾小股支流向前推進,一直流到宗淵和柳勞人提前鑿好的裂縫處。
“靠著化開的黃河水再去中段鑿冰,就會好處理一些。不像你們兩個剛剛費了很大的勁也鑿不太動。”八盤不辭辛勞地將鐵鑿拎起來,卻找不到鋤頭。他回頭一看,柳勞人早就眼疾手快地將鋤頭搶了抱在臂彎處。
“好好,你拿。”八盤點頭。
宗淵跟隨在八盤身後,看著他容光煥發的臉,又想起昨晚在夜裡見到的那位比自己的父親還要蒼老的“何伯”,不禁心生感慨。
下游的青年們發現八盤與柳勞人待在一塊時,就已經心生不滿了,此時看見八盤忙完了往中游來,便紛紛趕了過去。
“何伯,您老人家又來忙了?”一名青年恭敬地上前問候。
“是啊,這次村裡本來商議著將鋤冰的事全權交給你們,可還是有不放心的人啊,就比如我吧。”八盤拍了拍胸脯,卻把自己拍出咳嗽來了,他清完嗓子,又問青年們“下游的冰難破吧?”
“根本鑿不開。”另一名青年埋怨地上前說,他向八盤展示了自己因使力而泛紅發皴的雙手。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一塊到上游來將冰破了呢?你們這麼多大小夥子在這,對付上游那幾處化開的冰應該不成問題吧?”八盤明知故問。
青年們的臉色迅速轉向陰沉,他們不滿地抿著嘴,誰也不願意率先開口。
終於有一名青年忿忿不平地上前說“何伯瞧您說的,那柳家的小子往上游一站,誰還會捱過去跟他一塊鋤冰呢?”
柳勞人站在八盤身後,臉上是早已習慣的冷靜。宗淵的手心直癢,他上前說
“有這樣高漲的情緒,還不如用來一鼓作氣把冰鑿開,何苦眾人為難一人呢?”
因為宗淵是個生面孔,所以眾位青年並不敢輕易反駁他的話。八盤見氣氛僵了下來,忙勸道“好了小淵兒,你也別動氣,大家先把中游的冰鑿開再說吧。”
有一個弱弱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
“是宗老家的小淵兒?”
宗淵循著聲音找去。入目是一位並不相識的青年。他期待地望著八盤和宗淵,答案對於他來說似乎很重要。
“家父就是宗禮徽。”雖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宗淵權且報上了自己家老爺子的姓名。
“啊!真的是宗家的小淵兒嗎!”那青年眼睛都亮了,忙湊上前去問,“聽說宗老將你送到順天府去過好日子了,怎麼回來了呢?你不是還考了科舉嗎?考的怎麼樣?”
宗淵心想,壞了。
他看到青年們充滿好奇和憧憬的眼神幾乎要湊到他的面前將他吞掉,只能可憐巴巴地後退。
“順天府是什麼樣子?”
“見過皇帝嗎?禁軍呢?”
“那裡的城牆比考城要高很多嗎?”
晴空下突然而來的一聲霹靂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宗淵哆嗦一下,向河岸邊望去。
柳勞人不知什麼時候來到河邊,一鋤頭把中游河面上的裂縫給鋤開了。剛剛與宗淵和八盤在河流上游處所做的努力起了成效,化開的黃河水向中段冰面施壓,冰上的裂縫只要再來幾下重擊,裂開的勢頭一觸即發,會一直將裂痕擴散到河中心,也就是眾人力不能及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