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角快步走進屋裡,卻驚奇地發現名嶦已經坐在床邊,火架在不遠處燒得旺盛。
“你剛剛去了哪裡?”
沂角本以為自己會為了名嶦不跟自己打招呼就亂跑而生氣惱怒,可是看了名嶦似乎有些委屈的臉,他的怒氣消得無影無蹤。
“只是去不遠處看看風景。”名嶦託著臉,眼睛轉來轉去,“你去村裡,我一個人在這屋中待的分不清日夜了,所以出去走走。”
沂角聽出名嶦責怪的意思,他走上前,和氣地摸了摸沂角的頭“我去村中幫忙,咱們兩個才有吃的用的。你出去走走我當然高興,可是要記得和我打聲招呼...”
“這麼大的山,要吃的為什麼不獵一些來,我也可以幫忙的不必要一直來回跑。”名嶦將小臉埋入肘彎中,不好意思地說。
“名嶦,”沂角雖然語氣鄭重起來,但表情仍然溫和,“我記得今年開春時,你問過我這事,我不是和你講過三多神的故事嗎?”
名嶦藏在手肘中的臉並沒有抬起來。
沂角知道,來自中原的名嶦可能並不理解玉龍雪山下納西族人的心,但他還是耐心地講吓去“傳說中,玉龍雪山是阿普三多的化身,能夠長久地保佑納西族人平安。下回你要是願意出門了,我就帶你去山麓供奉三多神的北嶽廟看一看。你還小的時候,皇帝陛下曾來玉龍雪山,還封了三多神為大聖北嶽定國安邦景帝。納西人敬仰三多神,他們有能力解決自己的口腹,絕不會捕殺玉龍雪山上的野物的。”
名嶦幾乎將頭整個藏進臂彎裡,半晌才小聲說“曉得了。”
正好談起了吃的用的,沂角又看見名嶦發皺的袖邊兒,心裡有些慚愧。雖然名嶦從未流露出想要更好的吃穿用度,但沂角想著,總歸是小姑娘,不能迫著她和自己一樣不修邊幅。
所以在兩人吃完晚飯,名嶦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時,沂角在心中默默考慮著,明日得去村中想辦法給名嶦做幾套好一些的衣服。
第二天清晨,沂角就起床了。他開啟門,露出一條小縫,門外的冷空氣爭先恐後地鑽了進來。饒是沂角,都凍得直打哆嗦,他急忙關好門,多加了幾件衣服,又和在床上迷糊地歪著嘴說話的名嶦輕聲聊了幾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就帶上門走了出去。
出門前,他沒忘將昨天扔在柴棒堆上的褡褳拾起來別在腰間。
走過大坡時,沂角觀望到,坡下的紅壤逐漸顯露出本身的顏色。從坡底邊緣處所剩不多的白色霜凍蔓延至自己腳下,再越過大坡去往更遠的雲嶺群山。從沂角的位置來看,玉龍雪峰山氣濃重,峰頂已經被層層雲霧遮得嚴嚴實實。
沂角吐納著新鮮的刺激鼻腔的空氣,一直走到村口,天還早。
有起得早的納西族老人已經在做放牧的準備,帶著羊群走向村外。村中紮在屋外的麗江馬見到沂角也只是微微撩一撩馬蹄,溫順地看著他,並不嘶叫胡鬧。
沂角一路走到村中專事服飾的大裁縫和得婆婆的屋外,知道向屋裡張望不禮貌,所以沂角只是耐心地在寒冷的屋外等候。
過不多時,婆婆的咳嗽聲有力地傳了出來,沂角這才輕聲呼喚“婆婆,起了嗎?”
屋中安靜了一瞬,然後響起和得婆婆的高嗓門“呀,是沂角來了嗎?今天來得早啊。”
沂角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笑一笑,說“想問婆婆一件事,不知婆婆這裡有沒有中原那邊的服飾之類的,有的話能否...”
“怎麼,穿不慣大褂坎肩?”婆婆沒有出來聊天的意思,只是一個勁地在屋中說著,“要中原服飾就自己去中原找。”
“婆婆,你知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沂角瞭解婆婆的脾氣,他並不心急。雖然屋外是冷了些,但他仍然不緊不慢地說著。
“唔,”和得婆婆沉吟了半晌,笑了一聲,問道,“怎麼,又是你養的那小丫頭和你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