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角仰望著長空下的玉龍雪峰頂端,白雪與環繞在峰旁的雲霧糾纏,如同雪山的吐息一般。
在沂角的眼中,玉龍雪峰活了過來。
十三座高峰連綿而立,較矮的蟄伏在低處,較高的則挺拔昂然。
沂角將脖子高高仰起,越過玉龍雪山,看過一片藍天,最後將目光停留在頭頂正上方的一朵閒雲上。
這樣看,今天天氣著實不錯,不知道名嶦願不願意出來轉轉。
沂角背起擱在腳旁的一大捆柴棒,向皚皚白雪覆蓋下的玉龍雪山腳走去。
沂角將住處選擇在偏僻的雪山腳下,有清淨的好處,也帶來了一些麻煩。他從人煙密集的草場村落出發,揹負大捆作為柴薪的木料,穿越濃密的黃背櫟林,為繞過山間盆地,而翻越險陡的大坡。經過這樣並不輕鬆的跋涉之後,沂角才能到達在白色雪山巍峨身軀下孤單佇立的小屋子。
不過沂角從不嫌麻煩。
他身材高大而強壯,寡言少語,性情溫和有耐心。在村中與同齡的年輕人一塊勞作後,那些有著明亮眼眸的老人總是從他背後的柴棒匝中抽出一小把,再滿意地拍一拍沂角筋實的胳膊頭。沂角從來只是默默點頭,或是主動再為他們遞上一兩把。認識沂角的人,都說他像是隻被馴化的熊。
沂角邁著長而有力的雙腿,一步一步踏在半凍的紅壤上。玉龍雪山凝視著這個形單影隻的行人。
在沂角的心中,走得遠並無任何壞處。他走了一路,看了一路,看盡了滿眼的風景,回家後就可以和整日悶著不出來的名嶦聊上一聊。
沂角輕輕喘了口氣,來到了山腳下。
他走到屋前,卻發現屋門是開著的。
沂角放下柴薪,詫異地進屋巡視了一週,並沒有看見名嶦嬌小的身影。
沂角有點慌,他搓著手出了屋子,隨手掩上了房門。他一邊走一邊解開腰上的褡褳,將它隨手甩在柴棒堆上,又將厚重棉衣的前襟扯開了一些,暖烘烘的熱汗在他胸前蒸發。沂角感受著玉龍雪山的冷冽,終於凍得渾身起了疙瘩,將棉衣重新穿好。
他大步走了許久,將家中的小屋甩在身後,。來到進山後北面的松林中。這裡的地面只有少量積雪,但高聳的松樹凍得梆硬,林間也是一片清冷。沂角一邊躲開伸到他額頭前面的松枝,一邊用寬厚的手掌攏住嘴巴低聲呼喊“名嶦?”
他粗沉的聲音在冷澀的空氣中散不出去,沂角覺得這一片松林中能聽到自己呼喊的也只有自己。他又嘗試著提高了一些聲音呼喊“名嶦,是在哪處玩嗎?”
尖細的松枝上落下一簇雪。
沂角有些不理解地垂下雙手,骨節分明的手指貼在身側,輕輕抽搐一下。
對陌生人連話都不願多說一句,住在這麼美的玉龍雪山下,卻連家都不肯多出的小女孩,能去哪裡呢?
沂角一時間也思考不出來。
他狐疑地望向玉龍雪峰的峰頂。
不可能,她沒有獲得食物的方法,也沒有攀登玉龍雪峰的體力,更不瞭解雪山的兇險。
況且,她也沒有離開自己的理由。
想到這,沂角心驚地握緊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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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沂角回來的遲了些,一進門,頭上就被人擲了一顆空心的松殼。
沂角自然知道是名嶦在鬧脾氣。他把隨身攜帶的從黃背櫟林中拾到的一捧橢圓形樹葉放在名嶦床邊,走到火架旁取暖。
後腦勺又捱了一下不痛不癢的松殼。
“怎麼了,名嶦?”沂角輕聲問。
見她沒有回答,沂角出門又回來,將半隻宰好的鵝拖進屋。這鵝事先在村中已經處理過了,現在只需將鐵架在門前支好,用火烘烤就行。
“名嶦,幫個忙好嗎?”沂角靠近了一些床鋪,手中拎著那半隻鵝。
被褥中聳動一陣,露出一條小縫。
“今晚吃什麼?”悶悶的一小聲提問。
“鵝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