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安郡主目不斜視地經過兩列小童,走到北石窟寺的大佛腳下,她伸出手摸了摸大佛的腳。
嬤嬤忙不迭地邁著小步趕上,一把握住郡主的手腕,郡主回頭便是一巴掌。
兩列小童抬起還未長開的小臉看著。
郡主的暴戾遠近聞名。
“郡主打得好。”嬤嬤捂住臉喏喏地退下,郡主打人的那隻手還懸在半空中沒有放下,芙安連忙邁著小步趕上去,接住了那隻手,她弓著身子,扶著郡主走進北石窟寺中。
嬤嬤站在外面,捂著泛紅的臉頰,滿意地嘖嘖讚歎著北石窟寺“這氣派!”
她回頭隨便找了個魁梧的工匠問道“師傅,修了很久吧。”
邢灼嚼著肉乾,斜視面前的老婢,用含糊不清的口音說“不算久,小半月。”說完,邢灼將嬤嬤晾在原地,跟隨眾位工匠一同進了北石窟寺。
嬤嬤自討沒趣地“唔唔”自語了一會兒,又用腳侷促不安地蹭了蹭地面,才嘆了口氣,走到那座大佛旁,用手指輕輕捻著佛腳上的灰塵,嘟囔著“馬上要晉封公主了,為何要摸這髒兮兮的佛腳,弄得一手是灰。”
一名小童從佛像旁鑽出來,盯著嬤嬤奶聲奶氣地說“婆婆錯了,佛腳上哪有灰塵呢?佛度眾生於水火,拒汙濁於身外,自——”
“去去!”嬤嬤揚起已經被佛腳上的灰塵弄髒的手掌,驅趕著小童,見小童還想再說些什麼,她又威脅道“我是郡主身旁的掌事嬤嬤!郡主身旁的!”
小童聳聳肩,哼著歌一蹦一跳地走準備離開,臨走前他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大佛腳下灰頭土臉的老嬤嬤,又看了一眼始終目視前方的大佛。
“看一眼老嬤嬤吧。”
—————————————————
齊安郡主望著窟頂西披的浮雕出神,芙安輕輕湊上前去。
“芙安你知道我們如今身處的石窟是何時開鑿的嗎?”郡主喃喃道。
芙安搖了搖頭。
郡主微微張嘴,目光又落到西壁窟門處雕刻的交腳菩薩,兩側的騎象菩薩,以及一尊西方神明塑像。
窟門中間,站著比石雕更為晦暗的恆角。
郡主伸出手,衝恆角揮了一下,示意她過來。
“我的侍女不知這石窟是何時建造的,你來告訴她。”
恆角蓬亂的頭髮令芙安有些恐懼,她從未見過如此恣意生長的一頭亂髮,畢竟宮中無論郡主亦或侍女都將頭髮梳得順溜溜的。
想到這裡,她又偷眼去看隨行的侍女。
那群花蝶一般的侍女褪了色,變成蔫頭耷腦的蛾子,列著不成陣仗的隊伍守在郡主身後。
“芙安?”
芙安連忙轉頭,對著郡主連連致歉。
“第一次到這北石窟寺中來,失儀了。”
郡主並不理睬她,而是轉頭示意恆角繼續說下去。恆角張開她皸裂的嘴唇,啞著嗓子說道“這石窟開鑿於北魏永平二年。”
芙安點著頭。她的心裡其實對這石窟何時建造的一點興趣都沒有。
“你很瞭解這裡?”郡主繼續盯著恆角的臉問道。
“是。”
“你是本地人?”
“不是。”
“你從哪裡來?”
“從南方被賣來這兒。”
郡主輕輕“哦”了一聲。轉身搭著芙安的手走到窟頂西披處的斜下方,抬頭望著窟頂的浮雕問道“這是什麼?”
聲音在石窟中宛如鐘鳴。
恆角邊撩開頭頂散發邊抬頭望著浮雕走了過去。
“這是‘捨身飼虎’。”
“捨身飼虎?是摩訶薩埵太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