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李師師只是輕笑著拍了拍曼中的頭,轉而趴在地上說“那姑娘我便也將自己的老家寫出來。”
曼中看著她寫出兩個字,望過去也是不認識,只能在一旁等待她的講解。
“東京。”李師師抬頭,一字一頓地說。
曼中訝然,原來李師師原籍便是這東京。
“曼中,為何你不讓我教你你的名字呢?”
曼中慚愧地笑了笑,說道“姑娘,像曼中這種人,寫名字難,抹名字簡單。”
曼中覺得自己很大膽,她這已經是明示李師師了。
哪知李師師卻笑了,說道“你與其他人不同,與那個款俞也不同。你看著瘦小,卻似有力量凝在胸中。”
曼中認為李師師並無奉承自己的必要。
她苦笑了一下。心想,哪裡來的什麼力量呢?自己的心只不過是一個十一歲孩子的心。
曼中只當李師師又拿她打發時間,便坐在旁邊,靜靜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李師師卻也不語,而是拿起紅葉李的樹葉,刷刷的在泥土上寫了起來。
寫出來的有的兩字一對,有的三字一組,還有一個四字句。曼中看不明白,也不敢貿然問。
“這是與我交遊過的人,”李師師手指劃過一個又一個姓名,“文人,朝廷官員,地方野老,”最後停在了那個四字句上,“還有當今聖上。”
曼中不敢插話。
“我為他們唱曲,彈奏,作畫,將小半生所學傾情獻出。”
“我將一顆心掰成數瓣兒用。帝王將相,市井江湖,我都要親涉,都得領略。”
“我將名字記了一大堆,風光看了無限處,卻再難開口說一說這東京,說一說李師師自己。”
曼中眼中的李師師,似乎起了一些變化。
她憂傷得像是一塊薄冰,不知從何處而來,誤落於這白日照耀下,紅葉李樹間。她似乎馬上便要化為一灘清水,滲入黑暗的大地之中。再出世,便是枝頭一片樹葉,雖然完好無損,卻莫名掉落凋零。
青樓前似乎是來了一大批客人,樓前的喧嚷聲提高了幾分。熱烘烘的氣息自樓前飄至院後,帶來濃郁的脂粉氣味。
李師師厭惡地皺起眉頭,她一起身,憂傷煙消雲散。
“我上樓了,小孩兒你自己先玩著吧。”
李師師撲乾淨身上的泥土,又撫了撫袖子,乜斜一眼樓前,一甩衣裙一抬腳,便進了樓中。
曼中還坐在紅葉李下,沒反應過來這突然的變故。
她愣愣地看著李師師進樓,又愣愣地回看地面。
一地的名字密密麻麻,曼中看了忽然覺得慎得慌。
她起身,毫不客氣地拿腳踢著蹭著,紅葉李樹下揚起陣陣塵土。一地名字被踢花了,重又歸為塵土。
曼中冷靜下來,心還在噗通地跳著。
她抬頭,越過紅葉李樹,望向二層樓上的窗戶——
李師師就靠在窗邊,眼中一抹慵懶怠惰,正看著自己。
曼中忽然想起剛剛她對李師師所說的“像曼中這種人,寫名字難,抹名字簡單”。
她羞赧地低頭看著那堆塵土。
不遠處還有兩個寫得歪歪扭扭的字,曼中靠過去看,是自己所寫的“梅州”。
曼中又抬頭,李師師仍靠在窗邊靜靜地看著。
曼中伸腿,“哧”的一腳蹭掉了“梅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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