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亡命殺手,從不瞭解雅士的癖好,又不聽命於任何人,只會任性地按自己喜好行事。”
“所以長弋兄,跟我們一起走嗎?”
辛長弋的手不住地哆嗦。他沒有想到承伯桑會開口邀請他,於是他問眼前這個不似人的面孔道
“我也殺了許多人,我也不曾體恤過這亂世生民,我還是叛軍,我可能更想投誠更信任朝廷,你要我和你們一起走?”
說到這裡,他住嘴了。他發現自己從始至終都沒有歸宿。
辛長弋的身體軟綿綿的,似乎一下喪失了生的慾望,一如那天他推門衝進房中時,看見的倚在窗邊的章畫那毫無生的慾望的身體一樣。
“恩公,你也像對這別業主人一般,將我了結了吧,像我這種人,又如何能跟你二位並肩同行呢?”
“快些談,”孟冉自門外大聲說,“史思明的軍隊開進來了。”
辛長弋眉頭一緊,他幾乎是哀求承伯桑道“若非恩公與孟冉姑娘,我這條腌臢命早就結束了。如今恩公的秘密又被我窺見,住所也因我引狼入室,我也無意活於世上,恩公你——”
孟冉自屋外聽到重物墜地的聲音,她稍稍側目。
辛長弋被擊倒在地。他驚訝地看著承伯桑手中的短劍。
“你看,長弋兄,自有人不想讓你死呢。”
辛長弋的胸口處隱隱作痛,他伸到衣襟中一掏,手卻被什麼鋒利的物件劃了一下。
他醒悟,忍著疼痛取了出來。
是玉的缺口劃傷了他的手,雲頭篦碎了。
辛長弋懵懵然地被承伯桑從地上拽了起來,手沒抓穩,雲頭篦的碎片散了一地,還沾著辛長弋手上的血跡。
“燒了。”孟冉不知何時已在房中,只簡單一句,便將油壺一腳踢翻,手持火把等待承伯桑將樓後的一條小舟撐過來。
“長弋兄,上船吧,”承伯桑左手持蒿,右手抓住辛長弋的胳膊將他拉了上來。
“長弋兄,伯桑之前就說過,不要在我與孟冉面前妄自菲薄,”承伯桑殘毀的臉上無所謂表情,只有裂紋張闔,“如今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辛長弋如在夢中。
突然他的身後滾滾熱浪襲來,湖面瞬時赤紅一片。濃煙衝上天空,將滿天流雲悉數嚇跑。
小舟搖晃了一下,孟冉輕躍上船。
“反正我們兩邊都得罪過了,就讓史思明在火堆裡找人去吧,然後朝廷來打掃清理就是了。”承伯桑手腳麻利地爬進艙內收拾著。
辛長弋滿眼盡是火光。
突然間腰上多了一雙手。
辛長弋回神,是孟冉。她輕輕挑開自己腰上已滲出血跡的繃帶,對承伯桑說“藥也沒換。”
“真是!”承伯桑一拍大腿,又開始在艙內翻找起來。
辛長弋望著孟冉,半晌才問“烏徒別業被燒了,姑娘可會不捨?”
艙內的聲音停了一下,又繼續響起,還伴隨著承伯桑小聲的絮叨“以後有時間就給長弋兄,哎呀,講一講我的臉,其實無他,就是被火燒的……”
孟冉看著被小舟劃開的湖水說“無妨,何處都可以是烏徒別業。你呢,雲頭篦碎了不心疼嗎?”
辛長弋不言語。他用手指摸了摸,發現手傷的血已止住了。
小舟飄飄蕩蕩,行出了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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