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繞過火盆,來到靈案前,眼裡只有擺放在上方的牌位,一直看了很久,才拿起桌案上的香為老頭點燃了四柱。然後就安靜地看著,他不說話梅習禮也不敢打擾。一直等到香燃了過半,煙氣正濃,顧晨突然深吸了一口檀香氣,決然轉身離去。等他重新踏出大殿之時,已經不復來時的頹廢低沉,充滿了鬥志。
梅習禮注視著顧晨一直走到了門外,就要拾梯而下時,終於忍不住叫道:“大人,你還欠下官一身長袍!”
果然還是個呆書生,顧晨嘴角一揚,頭也不回,只是舉手輕擺當做招呼,很隨意地說道:“大人不欠你的長袍,不過哪天你不是下官了,大人送你一身長袍。”本只是一句玩笑話,說完他就走下階梯,只將漸遠的身影留給身後的燒紙人。也不知那人目光逐漸冷冽,咬牙呢喃自語道:“等著,我已經要讓你親手奉上。”
顧晨不知道也不在意身後人的想法,剛剛的一個照面他就猜測出這傢伙蹲守靈堂燒紙,只怕是為了拍新王的馬屁。想到這他又忍俊不禁發笑,真好奇對方要是知道是這位新王親手謀害的自己父王,又該是什麼表情。“這紙錢燒得可真諷刺啊!”顧晨甩甩頭離宮,並未將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想來以後與他應該是見不上面了。
林仲文的將軍府少有地落在了城西,離府不遠處就是龍蛇混雜的西市集。據說是林將軍特意選址,說這邊煞氣重,適合軍伍之人。當年姬賜就劃了大塊地給他,任由林仲文搭建,也不管僭越之事。所以林府應該是除了王宮與唐武雲的丞相府之外最為闊氣的府邸了。
林行道自其父親領著他們來洛邑之時就與其分家了,自己拿著銀錢在城東頭開了家落鳳梧,真正住到了父親的正對頭去了。林仲文不喜歡男子太柔氣,結果他就整日泡在女人堆裡,生生活出了脂粉氣。林仲文想讓他入伍當將,可他愣是連官都不當,做起了青樓老闆。真正做到了兒子與老爹對著幹。兩父子從此是多年都不見面了。
林行道抬頭看了眼林府的匾額,感覺林府二字就像是一隻兇獸的雙目,透著吃人的幽光。砸吧砸吧嘴,有些猶豫是否要上前叫門。上回他在府裡還是林仲文帶兵出征之時,不得已回來坐鎮,今天不同,一想到那個不講理的老頭也在裡面,他就十萬分不想進去。只是再想到今後要做的事情,只能嘆口氣:“左右都繞不開他去了。”
邁步上前正要打門,大門就自己開啟了,出來的是他三弟林平雲。兩兄弟正對一眼,林平雲先是一怔而後大喜道:“大哥你回來啦!”可不是大喜,自家這位大哥自從離開齊國與父親鬧了脾氣可一次沒回過家。此刻見到他在家門前,可比街面上忽然碰上的更驚喜。
“大哥回來找爹的?”總不能找他,林平雲還是不確定問了句,見林行道微微點了點頭,興奮地拉上他的胳膊就往府裡走,也不顧自己在外有應酬,剛進院子就大聲喊道:“爹!爹!大哥回來了!”
林仲文歲數其實與姬賜差不多大了,姬賜死後,這幾日他也在感慨,年歲不饒人,家裡子女又是這麼個情況,只有一個老三還在膝前伺候著,頗為低落,也不敢再逼迫他習武為將,就算想當個文官,也讓出了不少利益給林平雲換了一個。只是心裡還是想著他這個大兒子,所以那日咕兒帶著林行道的密信前來,他也是第一次想順著這個大兒子的想法做一回事情,最終同意了他的想法,才在棺槨入堂當日做壁上觀,任由定山軍的甲士掌控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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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老了可沒多少時間再倔了。這是咕兒勸他的原話。現在聽來確實在理,他心裡也隱隱後悔:“或許當年真的做錯了。”
林仲文正在書房長嘆,就聽院子外面林平雲大呼大哥回來,他心頭一動,站起身就要引出去,可忽然又礙上面子,悻悻地坐了回去,還使勁隱忍臉上的笑意,生怕被人看出來。
等林行道被自己三弟帶進書房裡的時候,就看見林仲文正僵著臉,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看著是不喜他回來。
冷臉對冷臉,見林仲文這般臉色,林行道的臉色也不善道:“你不必擺這副面孔,我回來說個事就走。”
“哼,不是說一輩子都不見我嗎。怎麼著要死了?”父子兩都是倔脾氣,林仲文懟回去的話更難聽。
夾在中間的林平雲見兩人又要不歡而散,著急得額汗頭泌出來了。今日難得大哥肯退一步回家裡,他可不想再像幾年前一樣,二人一陣吵就又是老死不相往來了,連忙當起了和事佬,笑道:“父親,大哥難得回來一趟,定也是因為想你了。”這邊又對林行道說著:“大哥,你別看父親這樣,其實日夜都掛念你呢,你看你以前用的那把劍,都還一直襬在了書房裡頭。”
這麼一指,書架上果然很突兀地擺了把青銅劍,想到這柄劍還是冠禮之時林仲文所送,林行道臉色這才緩和了些。這邊被自己小兒子戳破心事,林仲文也是臉色尷尬,直斥道:“不是約了你那些無用書生飲酒嗎?怎生還不走!”
“那父親和大哥你們單獨聊聊,我就不打擾了。”見兩人間的氣氛終於緩和了些,林平雲很識時務地退出了書房,把門帶上了後,還貼心地交代府裡的下人,沒事不要去書房打擾老爺。
屋裡只留下帶著隔夜仇的兩父子,面對面……
“回來做什麼?”
“我想回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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