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有走步聲音傳來,姬倡才放下手中的長劍,抬頭露齒笑道:“老師您來啦。”
“不知王上召臣來有何事?”這還是顧晨第一次自稱為臣,應該是潛意識裡想要與對方劃分開界限,或許純粹的君臣關係會讓他能更冷靜一些。
不親近也不疏遠,顧晨的態度像是從沒改變,但敏感姬倡還是皺了皺眉,不知想了些什麼,突然露出惋惜的神情說道:“昨日父王的遺詔中未提及老師的功勞,孤實在是替老師感到委屈。”
這是要離間自己與姬賜?顧晨不知道他說這話何意,昨日遺詔之事他也是聽宮人相傳,只聽了個大概,包括後來定山軍鎮場勤王。只是他已經從姬賜知道了這些安排,並未太過吃驚。現在也能平靜地回道:“臣年紀尚輕就已經位極太史,輕易是不能再升了,先王考慮的周到。”
“老師的心胸寬廣,孤還當心老師對父王心生芥蒂,特意想要解釋一番。”
“多謝王上關心。”顧晨一問一答地應付著,多餘的話也不聊。要不是昨夜的大醉發洩,他現在估計還無法直面眼前這人。能如此冷靜相對已經是被酒精麻痺的腦袋最大的妥協了。
“不過孤這關心也是多餘,想來老師另有福澤,也看不上父王這小小的賞賜了。”突如其來的冷嘲,讓顧晨一怔,繼而平靜道:“臣不知王上所說何意。”
姬倡見他並沒有順著自己話往下聊的意思,乾脆改變策略,主動挑起了話題,“昨日老師並未在靈堂上,可是去了哪裡?”如今宮中已經全部是他安插進來的宮人,顧晨酉時剛一出宮,就有秘報出現在他的案上,頓了頓又說道:“昨日老祖宗也去了,老師可知道?”
此事一查便知,顧晨也未想瞞他,直截了當道:“姬佬喚臣前去召見。”
姬佬一事從來都只有先王傳於繼位者,姬倡顯然沒有機會從他父親那裡知道這位老祖宗的詳細,或許姬賜本也沒想告訴他過。姬倡對這位老祖宗的唯一認知便是姬氏祖訓上的最後一條,“姬佬言定之事,王不可改!”還是昨夜姬氏族老們送來祖訓之時他才看到的,連同祖訓一同送來的還有姬佬的一卷遺詔。只要一想起遺詔上的內容,他就鬱氣難消。想到自己隱忍了多年,如今好容易坐上了這個位子,卻又被人上了一道枷鎖,他看向顧晨的目光也不加修飾地加入了厭惡之情。幾乎是質問地語氣說道:“老祖宗去時你在身側?”
“是的,臣送的他最後一程。”想起昨日夕陽下的孤獨身影,顧晨心思又沉重起來,也就沒在意此刻對方語氣中的不善,而後又撒了個小謊:“姬佬有規矩不見人,臣只是在院子中相陪。”
“老師還真是好福氣,能得老祖宗關愛。”童年委曲求存的陰影,讓如今獲得權力的姬倡掌控慾望劇增。他無法忍受一切掌控之外的情況存在,顧晨如此,唐武雲也是如此。只是姬佬那則意外出現的遺詔令對顧晨真正起了殺心。姬倡還不知道其實姬氏族老們存了點小心思,導致顧晨並不知道遺詔的內容,以為他現在的平靜只不過是對自己的一種無視。
……
姬氏宗祠內,在祖宗牌位前面,姬襄靜靜地跪坐著。昨日被押送到宗祠之時,他已經在此長跪不起了。偌大的宗祠只有幾名打掃的宮人,除此之外就是看守他的那些甲士。
有一個宮人端著盤菽餅和一碗清水輕輕放在姬襄的跟前就安靜地退到一側候著。他跪了一夜到現在也沒進水米,見到眼前的飯食也不動心,只看了眼就又閉上了。宗祠裡寂靜了許久,知道外頭有更響,甲士開始輪換,他突然出聲道:“家裡情況怎麼樣?”
那名宮人目視前方,也不見他嘴巴有動作,就發出聲音道:“新王沒有為難夫人和少爺,只是世子府裡的護衛都換成了宮裡的侍衛,平日也不讓他們出入。”
“呵呵,這是想把我一家都軟禁呀。”姬襄淡淡冷笑,宮人又安慰道:“主子不用擔心,許是等新王安穩下來,就會放了夫人和少爺吧,畢竟有族老們在,他斷不能做出殘害宗親的事情。”
“你太天真了,他還有何做不出來的。識人不明,認人不清,自以為是,我有這般下場是應當的,這個罰得認。”他長跪一夜並不是為了演戲,而是要讓自己牢牢記住這個教訓,但這個命他不認,“不過不要以為他在那個位子上可以坐的安穩。勾結漢人的條件只怕是比我還不堪,若是族老們知道了也容不下他。你在族老身邊可還有什麼訊息?”
宮人小聲說道:“正要稟報主子,宮裡的老祖宗去了。”緩了緩又說了個更震驚的訊息:“老祖宗留了份遺詔,小的偷偷瞧到了。”
“寫的什麼?”
“若新王無能,顧太史可廢其另立,姬氏族人當謹遵從命。”
姬襄一愣,嘴角慢慢揚起,隨後咧開嘴,沒有笑聲的大笑,“如果我沒猜錯,那群頑固的老頭並沒有讓顧晨知道遺詔。”
宮人低頭道:“主子英明,族老們只是將遺詔給宮裡抄錄了一份。他們會不會是想拿這份遺詔去給新王邀功?小的本以為這是個機會,不成想是這般,現在只怕這份遺詔已經被他們燒燬了。”
姬襄慢慢仰起頭,一行行掃過牌位上的姬氏祖宗的名字,淡淡說道:“不會,那群老頭最講規矩,他們雖然有私心,但最多是在規矩範圍內玩了個小心思。”等了一會小聲吩咐了一句:“你想辦法讓唐武雲知道這件事。”
喜歡四顧首請大家收藏:()四顧首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