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曼秋的卷宗上最後批了個流字,只是在後邊還有一行小字耐人尋味,故意沒讓顧晨看見。等顏曼秋被押送回牢,一段審訊的小插曲算是平息了。因為這個延誤了許多時辰,轉眼到了午膳時間,顧晨尋了個藉口就離開了,實在是有刑司的爛豆子他吃不進去,還有就是要安排龐孝行找人先去欄棚子候著,準備使些銀量去給那些官差請他們多關照,省得她受罪。
府衙門口顧晨一邊低頭思緒一邊往外趕,不想剛出門就迎面撞上一個人。
“顧大人!”看模樣是專程候著他的,拱手低頭,姿態放的很低。
顧晨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也沒認出他是誰,還了一禮便靜等下文。
這人一身白邊黑袍,上繡團花紋一“執”字,是有刑司的執事。只聽他全程低頭輕聲說道:“顧大人,先前奉命行事多有得罪,還望大人不計小人過。”這人說著還從手底下塞了一個小物件到顧晨手中,低眉笑道:“小小賠禮不成敬意,還請大人萬萬收下。”
顧晨不用細看就能感覺出入手的是一塊玉石打磨得物件,上面還有對方手心的餘溫,一時也沒搞清楚對方什麼路數,正想把它還回去。
“那下官就先告退了。”只是他這一愣神,就讓對方以為沒有被拒絕,那人明顯鬆了口氣,如釋重負地匆匆轉身離開。
這玉雕就擱在了手中,顧晨饒有興趣地把玩著它。是一隻小獅子的模樣,十分精緻,應該出自名師之手,再看那人離去的背影,好奇道:“怪事,也不知道這人是誰,上來就送禮。”回想對方所說的話,心裡苦思是哪位得罪自己的執事。
“那不是先前西市口的那傢伙嗎?”龐孝行不知何時已經候在身後,那位執事匆匆離開大概也是因為他,他輕聲說道:“老闆您忘記啦,就上次西市口遇刺後來的那位執事,最後惹得你不爽快的傢伙。要不要我去教訓他一下?”
這麼已提醒,顧晨算是記起那傢伙了,本來也沒把這傢伙放在心頭上,不過免費的賠禮不要白不要,知道緣由後,他可就一點心理負擔都沒了,收的心安理得。掂量了會手中玉獅子,笑了笑:“算了,收這麼大份禮,再打人就不地道了。”
又見龐孝行依然一臉不忿,便隨手將玉獅子丟給他道:“記這麼牢,感覺你氣性比我大,送你了。”
“那多不好意思呀老闆。”嘴上說得客氣,他已經將獅子塞進兜裡,與顧晨相處就來知道他的脾性,直來直往的好,再說道:“老闆,十三他們都回來了,下一步準備?”這兩天閒在家中,顧晨出手又大方,那一夜動亂後每人還賞了十金,讓幾個人心裡不自在,感謝老闆大氣的同時,總想著再做一些事。
“不急,再放你們兩天假,等大戲開鑼,有的是事情讓你們幹。”
龐孝行抓著腦瓜子不解道:“大戲?”
“就是出殯!”顧晨覆手在身後,踏著逍遙步走在前頭,等著魑魅魍魎都要在這晴天白日下現身的時候。
就在兩人打道回府之時,城東的街面上走來一個人四十多歲的醉漢,蓬頭垢面看不清真實的樣貌,他頭上還掛著片菜葉子,像是喝醉後一頭栽進了垃圾裡睡了一宿。醉漢身上穿著一件酸臭的灰袍,晃晃悠悠地在街上扶牆而行,隔著老遠都能聞見他的臭味,以至於路過的行人都掩鼻避開,就連巡城禁衛也都嫌棄地錯開。
這醉漢最後走到一家人的院子後邊,先打了個響亮的酒嗝,然後一手扶牆低頭靠在牆上,一手窸窸窣窣地解開褲帶,居然對著人家的院牆就開始撒尿。這泡尿太大了,響亮清脆,都把人家都土牆沖刷出了一個小窟窿。
“流氓!”有年輕婦人路過無不啐口水暗罵,不過罵的同時,那雙批判的目光卻始終不離其左右,就連離開的腳步也慢上許多,心裡暗稱什麼就不足與外人道了。
這泡尿撒的著實長,一直到路面上的行人漸稀,才漸漸收了勢頭。醉漢隨手把腰帶一紮,轉身卻不是要走,而是怕在了那戶後院上喊道:“婆娘,開門,你爺回來了。再不開門爺我把你賣到北山去。”
一連喊了三趟,那扇木門才在吱呀聲中,不甘願地開啟,露出一個老婦人的身影。
等醉漢一把推開婦人擠了進去,院門又吱吱呀呀地關了上去,才從裡頭傳來打罵的聲響,一直到很久才平息。
“路子找好了?”與路人所想象的吵罵的畫面大不相同,醉漢進了院子一邊問話,一邊洗漱裝扮。
等滿臉的泥垢下去,才露出一副精瘦的面容。這醉漢正是世子丹身邊的侍衛高彥喬裝打扮。那一夜從王宮逃出來後,他就一直在洛邑城內四處躲藏,原本還想著找機會搭救世子丹,沒想到第二日就傳來姬丹已經身亡的訊息。強忍下要殺入王宮為世子報仇的怒火,他要將真相帶回給王妃,帶到趙國去,讓趙國公為世子丹報仇!
婦人遞上布巾小聲回道:“找好了,要一百金,子時可以從水道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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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彥眉頭一皺,似有些心情不暢,不過還是從懷裡掏出兩塊金餅子丟給了婦人。
“大人,您莫嫌貴。”婦人也不客氣,拿起金餅子就塞嘴裡咬了兩口,確認是真金後,瞬間眉開眼笑,“那血夜亂子後,出城的都查的緊,要打通的關節也多。大人是犯事了?”
高彥雙目一瞪:“不該問的別問。”
婦人嘻嘻地賠笑,將金餅子小心翼翼地塞進胸口貼身藏好,手擺如拂柳,開眉笑道:“瞧您說的,幹我們這行的嘴最是嚴實了。”似乎見他面色不善,又笑道:“好了,不問便是,你們這些大人物做事就喜歡小心翼翼的。”
“別怪我沒提醒你,收了錢就把事做好,若是走了風聲第一個殺的便是你。”
婦人面色有變,像是被高彥突然兇狠地威脅給嚇到了,訕訕說道:“怎麼會,我們做的就是殺頭的買賣,要傳出風去,不用您動手,官府就得先殺了我們。”
婦人說話之時眼角不住地瞥向裡屋,想要扭身回去,卻被高彥瞧出問題,一步邁到她面前伸手扼住她的喉嚨,質問道:“屋裡有人?”
婦人猶豫了下,回答說沒有,不過閃躲的眼神卻出賣了她。其實早在高彥上門前就有人找上了她。婦人是洛邑城裡專做人口買賣的地蛇,偶爾也會收錢送些通緝的重犯出城。那群人給許了她五百金和一條命,讓她候住一個要去北山的男人,他們則留了一個暗哨在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