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顧晨去見二殿下,不如說姬襄親自設宴,要為傷愈後的他壓驚。
姬襄已經開府建衙,那日是回宮等候看望母親,所以才能與他巧遇在湖亭之上。而這次的私宴,就將地點放在了他在城中的世子府。這是在宮城邊上的一處大宅,引了內河水環繞四周,再種上一些柳樹,清風徐徐下,黃色的柳葉隨風搖擺,是眼前一景,水中又一景,使得被包圍其中的世子府也就多了幾分淡雅之意。
顧晨與安幼魚一路說說笑笑沿著內河畔來到世子府前,安王世子姬襄早已經站在門外恭候多時。
“二殿下真是折煞下官了。”上來就是一句客套話,顧晨可是在紀墨身上把官場的那套虛禮學得十足。姬襄很自然地挽過他的胳膊拉住,關心道:“顧先生太多禮了,在這裡您是先生,喚我公子即可。不知先生身上的這傷?”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傷好多了,多謝關心。”顧晨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道:“我與殿下不過見過兩面,你就這麼緊張我的傷勢,可真令人感動。”他的語氣有些奇怪,讓人聽起來像是在說得反話一般。
那姬襄失笑道:“先生這般語氣,像是相信了那些個胡言,覺得這刺客就是我主使的?”
“哪裡,我要是相信了,今天哪裡還敢來赴宴,可不成了自己鑽進鴻門宴裡去了?”是不是都跟你脫不開關係,顧晨也笑了起來,他相信這事就算不是對方做的,自己也是因為他而遭殃的小魚。
姬襄笑容一僵,雖不知鴻門宴是什麼典故,但想必不是什麼好詞,乾笑一聲,岔開話題指著安幼魚問道:“這位姑娘是?”
“哦,我妹子安幼魚,帶她過來蹭個飯。”自然不能說是怕你下黑手帶來的回,顧晨面色不變,也岔開話題說道:“我們這大門口說半天話,雖然這裡景緻不錯,不過殿下難道就在此處宴請不成?”
“瞧我,實在失禮。先生快裡邊請,安姑娘也裡邊請。”兩人互伸手謙讓一番,便結伴進了府中。
這位世子似乎很喜歡湖心亭,在世子府的院子裡也弄了個小湖,湖上有涼亭一座,這次的宴席就擺在涼亭之上。未到近處,顧晨就隔著涼亭上的紗幔看見一個女子身影,只覺得有些眼熟。
就在他們踏上棧道之時,忽聽得涼亭之中一聲古琴絃音動,伴著曲子起來的還有女子委婉的唱腔。
“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織素,十四學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十七為君婦,心中常苦悲……”
顧晨嘴角上揚,曲是熟悉的曲,這唱曲的人也是熟悉的人。他與姬襄並肩走近亭子,珠簾掀開,入目之人,果不其然是那位花魁香菱,正撫琴而唱。兩人都很有默契地沒有打擾唱曲的美女,而是各自揀了座坐下,安幼魚則乖巧地站在顧晨身後。
一曲終了,香菱才起身朝兩人都施了個禮,笑道:“二殿下,顧先生,奴家獻醜了。”
“姑娘謙虛了,你若是獻醜了,那這洛邑城裡,可沒能唱曲的人了。”姬襄喝彩的同時還不忘回頭與顧晨打趣道:“如何,顧先生可還記得這位佳人?”
顧晨還未說話,反倒是香菱幽怨地說道:“顧先生是朝中大人,國事繁多,哪能時刻記得一個青樓女子。”她的眼睛水汪汪地看過來,泛著波紋,帶著柔情,叫顧晨好生尷尬。剛想好的客套話,也給噎在了嘴裡。香菱看他神情有趣,來到他身前,自斟自飲了一杯酒說道:“那一夜的良宵,奴家終身難忘,這杯酒謝顧先生憐惜。”
“咳咳!”感覺後腰被安幼魚點了一指,顧晨含在嘴裡的話把自己給嗆到了,這下姬襄也樂了,還以為這位顧先生是羞澀了,大笑道:“好了,香菱姑娘,別逗先生了。”又對顧晨說道:“我今日是特意請香菱姑娘前來與先生作陪的,也有請罪之意。”
顧晨疑惑道:“殿下何罪要請?”
姬襄笑著搖搖頭,先給自己滿上一盞,舉起來一飲而盡,說道:“先生遇刺一事,朝中議論紛紛,多有傳言說我欲害先生。如今父王也已經有所定論,即便與我無關,也是魯人行刺,我也當代他們向先生賠罪。”
顧晨眯著眼睛看著眼前這位二世子神態真誠,隨即拱了拱手,算受下這一禮,也不再多說什麼。花花轎子人人抬,甭管對方真情流露也好,做戲騙人也罷,面上的虛禮客套,他還是願意陪他作一番。
緊接著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等笑聲一畢,這面上,魯人刺殺顧晨一事就算揭過了。顧晨苦笑地說道:“如此殿下襬這一頓飯,可是賺了許多便宜了。”
姬襄一愣,大笑道:“所以我還特意請了香菱姑娘一起,就怕先生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