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扶著高強支撐著身體不讓自己倒下,他的身體迎來了氣血上湧後的虛弱,不給他的精力也只能勉強支撐住他的身體站立在原地,要再邁動一步向前回家都不可能了。他大口地喘著粗氣,看著巷口出現的碩大身影,嘴角揚起,露出了笑容。
“終於來了。”
安幼魚騎在小花的背上,呆滯地看著巷子裡渾身是血的顧晨,是猛虎嗅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才將她帶來的。站在巷口的小花有些焦躁,不停地低聲咆哮,口中吐出白色的熱氣。說不清它是被地上的血液所刺激,還是被背上主人的情緒波動所影響。
“管飯的”安幼魚發覺自己還是更喜歡叫顧晨這個稱呼,乾淨就如同她喚自己的師傅一般。她從小在山中長大,心思單純不知道憤怒是什麼,但剛剛見到顧晨的一瞬間,她卻想到了殺人,殺掉傷害顧晨的人。
單手按在虎背上,安幼魚縱身躍起,只是一個起落就停在了顧晨身旁,將他攙扶住,急切道:“誰把你傷成這樣的,我要幫你打他。”
瞧小丫頭著急的模樣,他心裡還有一絲絲感動,想著逗趣一下,剛要抬手才想起自己胳膊上的傷口,此刻是劇痛無比,話到嘴邊變成了痛哼,喘了許久的氣才開口說道:“好了,回去再說吧。”
洛邑這座幾百年的周朝古京都,這場少見的冬雨,暈開石板上血紅的同時,也打散了京都的幾十年的寧靜。
東城小巷的這場刺殺事件,毫無疑問承包了洛邑人們茶餘飯後的所有談資。周國持平已久,但先是幾日前的王宮刺殺,再到這日刺殺太史事件,無不挑動著國都內那些上位者的神經。
在這個打戰可以輸,貴族必須活的年代,毫無疑問刺殺是觸及所有權貴底線的事情。哪怕顏崇尚也在邸報中發文譴責了兇徒一番。
“誰幹的!”王宮後殿中,姬賜面寒凝霜,話語中全無感情波動,十分平靜,但越是這份平靜,越讓趴伏在地磚上的善恭顫抖。伺候這位主子多年,善恭知道這份平靜背後將是一個個死人。
善恭硬著頭皮回話道:“奴婢不知。”
“你不知?很好,你竟然說你不知。”姬賜知道善恭說的一定是實話,但正是因為這是實話才令他更憤怒。他一向以為洛邑之內,周國上下全都應該在他的掌控之中,但如今卻出現了他意料之外的刺殺,還是發生在他十分在意的當朝太史身上,如何不讓他憤怒。
他上前一腳踹在了善恭的肩膀上,竟然直接就將這個趴伏著的老太監踹到了門柱上。
善恭硬生生捱了這一腳沒發出半點聲音,連忙又爬回了姬賜腳下跪著。不過此刻的神情卻輕鬆了許多,捱了這一腳,就說明他的罪過也就揭過了。
果不其然,這一腳撒了氣的姬賜言語憤怒地吼道:“起來吧,跪著擦地嗎?把你知道的都說一說。”
“是。”善恭緩緩起身,從袖口掏出一根小竹子。這跟竹子中間是空心的,他將其一掰兩段,從裡面取出一卷絹布,雙手奉上,口中說道:“暗線傳來的訊息,這群人九月初九就已經進城,住的是魯商館。十月初從商館離開分散各自去了幾家店鋪打雜,一直到了昨日突然出現在東城小巷刺殺顧太史,至於受誰人指使確實不知。這是竹絹原報,上面有這幾人都姓名,但應該都是假名,還請王上過目。”
魯商館,魯國人,偏偏顧晨幾日前又為姬賜出了條起兵徵魯的計策,被魯國刺客刺殺看起來似乎就是如此順理成章。
善恭想了想說道:“這件事背後看起來十分簡單,或許真的就如有刑司報上來的案報一樣‘顧太史擅起兵禍,徒惹仇敵,遭逢魯國刺客當街劫殺。’”
姬賜聞言突然怒道:“你是不是還想說,是安妃心生怒意,暗中指使門人死士刺殺當朝太史?”
善恭連忙跪伏下身子,磕頭直說:“奴婢不敢!”
“哼!你是不敢,但有人敢。李淳那老匹夫敢!”有刑司直屬司寇統管,沒有李淳屬意他們哪敢如此上報。可惜他們不知道,這事或許別人能信,但唯獨姬賜知道不可能,刺客或許是魯國人,但絕不可能受魯國人指使。
李司寇與大世子來往甚密,一切似乎已經呼之欲出……善恭此刻心中已經有所猜測,但此時此刻此事卻不是他能再摻和說詞的了,所以他乾脆趴伏在地上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