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攸寧手上的帕子是特地取了外頭的雪水和著帶冰碴的井水沾溼了的,為的就是給燕綏降溫。她帕子捂著燕綏溫度頗高的額頭,不過看了一眼門外的時間,再垂眸,卻對上了燕綏疲憊中透著笑意的雙眼。
“你醒了?”朱攸寧驚喜的拔高了聲音。
她身後的燕管家和燕飛立即衝了上來。
“伯爺!您醒了!”
“太好了您沒事,真是謝天謝地,謝天謝地,感謝菩薩,感謝佛祖!”
燕飛歡喜的滿地亂轉,將各路神仙都拜了一遍。
“什麼時辰了?”燕綏的聲音沙啞的像是被砂紙摩擦過。
他的傷勢很重,渾身的鞭傷不說,背部和肩頭的皮肉都燒焦了,現在就怕的是紅腫潰爛,何況他的雙手手指腫的像一根根胡蘿蔔粗細,淤血在面板下呈深紫色,讓人看了都替他疼。
想不到受了這樣重的傷,還發著高燒,他先問的卻是時辰。
如此意志堅定,沒有因為疼痛和委屈就氣急敗壞,而是冷靜的想知道現狀,朱攸寧不由心生佩服。
“現在是辰初刻,距離你出事過了一夜。咱們現在是在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我們昨天在刑部大牢看到你被錦衣衛的人帶回來,便趕著來了。沒想到並沒人阻攔我們,允許給你請大夫,還允許我們留下照顧你。”
燕綏吃力的點頭,閉上眼喘了幾口氣,額頭上冒出的冷流到了慘白的臉上,順著脖頸沾溼了髮絲和領口。
燕管家又著急又心痛,不知自己怎麼做才能讓燕綏的痛苦減少一些。
司墨這時端來了一碗溫水,朱攸寧用細棉布和竹籤做了簡單的棉籤,沾了溫水幫他潤喉,又拿了一根乾淨的秸稈插在水裡,將秸稈的一段遞到他嘴邊。
燕綏見到那中控的秸稈還有些驚訝,隨即便恍然,沙啞的道:“真聰明。”
朱攸寧完全沒有說笑的心思,嘆息道:“他們也太喪心病狂了。這麼狠心,用這種刑罰來對付你。”
燕綏聞言,唇角揚起,眼神亮的下人,像是有冰冷的寒星閃爍。
“那些人,哈,我本以為他們,是想羞辱我,或者,看重我的財力,想拉攏我。”他的話說的斷斷續續,沙啞的聽不出他原本的聲音,可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想不到吧,他們對商人的容忍根本為零。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想要我的財,也沒想羞辱我,而是,挖了一個巨大的陷阱,將聖上也算計在內,想要了我的命!”
朱攸寧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濃烈嘲諷和恨意。
“那些人,尸位素餐,扒慣了稅款的皮,將聖上高高供起來,當成一個五穀不分的愚昧之人來愚弄。真是,可笑,可惡!”
“伯爺,您別動氣,您要仔細自己的身子啊。”燕管家勸解道,“好歹現在聖上的意思來看,您的安全暫時無礙,只是姜氏的案子咱們一定要想辦法證明您的清白才是。”
燕綏閉了閉眼,道:“當時我們到了姜家,說明來意便被請到前廳用茶。我原本已想好對策,覺得信心滿滿,誰知道那茶,才吃了兩口,我就人事不知了。等醒來時我手裡就握著刀,迷迷糊糊的坐在地上,忽然便有人衝了進來,我那時才發現在圓桌的另一邊地上,姜小姐倒在血泊裡。”
“所以說是姜家早就設計好了。”朱攸寧擰著眉頭道,“你的話我們相信。可空口無憑,就怕別人不信。你不是與沈大人一同去的嗎?沈大人呢?”
燕綏默然片刻,才道:“我們是一同進的前廳吃茶,後來我就再沒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