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攸寧在羅勳對面的空位側身坐了,笑眯眯的道:“您可別誤會,其實我還是記仇的。”伸出白皙的左手擺了擺,怨念的道,“我的手這半個月就沒消腫過。”
羅勳被噎的一窒,不由得瞪了她一眼,“記仇你還來煩我?笨丫頭一個,沒的叫人看了心煩。”
“我這不是怕恩師獨個兒吃飯沒滋味麼。您老人家瞧著我是笨丫頭,我還覺得您老人家是倔老頭呢。”
“丫頭片子沒大沒小!”羅勳用筷子敲了朱攸寧手背一下,下巴一指桌上的螃蟹,“給我老人家拆蟹。”
朱攸寧揚眉,“好吧。”
將蟹八件都放在自己面前,似模似樣的開始拆蟹。
不過看到她雪白的小手拿著剪刀、小錘危危險險的動作,再看她拆不成整個兒的蟹肉,羅勳無奈的嘆了口氣。
“罷罷罷,不要可惜了我如此肥美的螃蟹,原以為你這方面還是會有些個資質的,想不到竟也如此魯鈍,你爹拆螃蟹可比你厲害的多了,那,給我。”
說著奪了工具,自己熟練的拆起來。
朱攸寧一看羅老頭熟練的動作,就知這位是吃蟹的行家,再看他就著醬料,將蟹足上的肉吃的滿臉陶醉,自己也有點饞了,撐著下巴看著。
羅勳閉著眼睛細品片刻,著實被那鮮美的滋味征服,剛想要吟詩一首,一睜眼,正對上朱攸寧如同小動物一般水濛濛的大眼睛。
詩興頓時被沖淡了大半,羅勳不由得板著臉道:“看什麼,你自個兒吃啊,可別想讓我老人家伺候你吃蟹。”
“不用,恩師您吃的開心就好。”朱攸寧撐著下巴笑眯眯的看著,臉頰上一對討喜的小酒窩。
羅勳哼了一聲,邊吃還滿意的捋了捋倔強的白鬍子,不過被朱攸寧這麼眼巴巴的看著,到底還是敗下陣來。
“算了算了,你這個小傢伙,等著,看看我老人家是怎麼拆蟹的!”
羅勳有意炫技,利落的幫朱攸寧拆了一隻。
羅老的拆蟹水平也著實是高,拆出的蟹肉完整,加之味道鮮美,朱攸寧吃的一臉滿足。
羅勳就瞧著小孩白嫩嫩的臉蛋一股一股的,吃東西的模樣著實討喜,不由得又幫她拆好了一隻,隨即自個兒也吃的津津有味。
爺倆吃完了螃蟹又吃菜,待到酒足飯飽,讓小廝進來伺候上茶時,羅勳才回過味來。
不是該徒弟伺候師父麼?怎麼到他們這還反過來了?
看一眼對面捧著茶碗一臉乖巧的朱攸寧,羅勳鬱悶的哼了一聲。
真是隻小狐狸!
朱攸寧抬起頭,疑惑的看了一眼鬍子一翹一翹的老人家,不由得暗想,人年紀大了,腦子難免不清楚,都九十二歲高齡了一頓還能吃四隻螃蟹一碗碧梗粥還有菜蔬若干,又沒有老眼昏花,更沒有老年痴呆,這已經不容易了。
算了,她也就不跟他計較從前打手心的事了。
況且在羅老頭的教導之下,她的進步也很大,她還是要感謝人家的。
“恩師。今晚據說江邊有花市,江上還有畫舫遊船表演歌舞。反正咱們也吃飽了,閒著也是閒著,您想不想出去逛逛?”
“你們府裡今兒必定有宴會,你不回去赴宴,反而來鬧我老人家,小小年紀你還有沒有點尊老之心了!”
“我要是不尊重您,才不會坐這裡等著您訓呢。”朱攸寧笑嘻嘻的道,“您若是不喜歡人多,咱們也可以乘畫舫遊玩。在富陽江上賞月,看看風景聽聽人聲,豈不是好?”
羅勳有些意動。
朱攸寧察言觀色,見老人家捋順鬍鬚的手頓住了,便又道:“稍後叫人預備了車馬,咱們師徒二人也無須太大的畫舫,只尋一艘船,尋個僻靜所在,觀一觀景,累了就回來。您老人家坐鎮家學,整日也沒個散心的去處,這麼好的機會,不如去散散。”
羅勳想了片刻,就道:“好吧,誰讓老頭子命不好,竟收了你這麼個不安生的弟子呢。你先回府去給你們府上太爺和太君問了安,時辰差不多了咱們再去。”
朱攸寧聞言,不由有些抗拒。
她其實是不想與朱家人接觸的,那些跟紅頂白的人心裡根本就沒當她是親人,她為何還要往跟前湊。
一眼便看出她的彆扭,羅勳道:“快去吧,該有的禮數不能少,況且你心中所想難道偏要叫人知道?那可一點都不高明。”
朱攸寧聞言,猛然抬頭看向羅勳,她想不到羅勳除了學業上的事之外還會教她這些。
羅勳閒閒的吃了一口茶,並不將朱攸寧的打量放在心上。
“還不快去?”
“是。”朱攸寧站起身,行禮與羅勳道別,約定稍後就回來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