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睿心情頗好地與瓊泥出了院兒門,看著幾個家奴將大門緩緩關嚴,再謹慎地上了把鎖,她也不知怎麼的,心情更加地好了些。
瓊泥一幅敬佩神色:“想不到沈大姑娘嘴皮子如此厲害,當真是巾幗不讓鬚眉!”
沈睿心裡得意,嘴上卻謙虛道:“哪裡哪裡。”
“奴才日後定要向主子學學姑娘今天的說法,讓爺也跟著感嘆幾聲。”
沈睿道:“你們爺如今還關在祠堂裡頭出不來呢,也不知如今怎麼樣了,吃飽了飯沒有,”尋思到這一處,便想起了林二老爺臨走前的囑咐,便與瓊泥說道:“估計也沒人給他送飯,罷了,咱們先跑一趟小廚房吧。”腳步匆匆地往目的地跑去,嘴裡還直嘟囔:“這人真麻煩。”
瓊泥跟在後頭憋笑,“我算是看出來了,沈大姑娘刀子嘴豆腐心。”
“豆腐?”沈睿遙遙地只聽到了這個詞兒,立刻地就聯想開來,“你家爺吃不吃豆腐?”
瓊泥別有深意地笑了笑:“您做的,他可能就吃了。”換句話說,只吃您的豆腐。
不知最前頭的沈睿聽到了這句話沒有,更不知她有沒有察覺這句話更深一層的含義。她直趕緊地去廚房準備吃食,想著可別把已經夠倒黴地許佑德給餓壞了是好。
饒是瓊泥身負不低的武功,光是腳力也覺得有點趕不上心裡裝著人的沈大姑娘,一邊在後頭輕喊著“慢些,慢些”,一邊悄悄地提上力道,緊跟著前頭背影不放。
林家祠堂沈睿已經很熟悉了,沈睿如今挎著個精雕細琢的掐絲琺琅食盒在院門前再度感慨:這林家祠堂應該真是中了邪了。感慨過後,便義無反顧地抬腳踏了進去。
林家的規矩怪模怪樣,林四老爺雖是個憨的,到底也算是家裡頭的正經主子,如今羽化登仙,闔府裡連走面過場的白幡也不掛,只把自家的祠堂布置成了靈堂模樣。偌大的棺材擺在了祠堂正中央,哭靈的守靈的一應俱無,只有一個許佑德孤零零地跪在了僅有的蒲團上頭。
沈睿看到這麼許佑德遭受這般悽慘對待,心裡頭還略有些酸楚。哪知道這人扭頭一瞧,瞬間就鬆了背脊撤了坐姿,拿出極為舒服的懶散狀態賴在了蒲團上,眉毛一挑,聲音一揚,極為歡快地打了聲招呼:“喲,是你們吶,我還以為又是哪些訓話的老傢伙呢。”
若不是祠堂門已經被緩緩關閉,沈睿還真想一走了之,這缺心眼的,跑人家棺材面前來自得其樂,怕不要把鬼給氣活了。
瓊泥瞧見氣氛不對,趕忙地上前打圓場:“爺,沈大姑娘知道您在祠堂裡跪了一宿,趕忙著去廚房裡給您溫了點飯菜,你先吃著墊墊肚子。“
許佑德笑著瞧她一眼,擺出一幅浮誇的驚訝模樣:“想不得沈大姑娘竟然這般賢惠?”
沈睿道:“瓊泥這張口就來的功夫本事怕是跟你學的,時間就這麼點,我趕著來祠堂還來不及,哪裡有時間給你去溫熱飯菜?”瞧著許佑德已經掀開了頂蓋,一道一道把菜餚給拿出來,她還是沒忍住提醒道:“你可得小心著點,這飯菜是你家二老爺著人溫著的。”
許佑德扒進嘴一大口米飯,含糊不清地說道:“沒事,沒事。”又指著一道橘黃汁水鋪著的魚菜說道,“這是南直隸那邊最有名的菜餚,叫做‘松鼠桂魚’,先炸後醬,淋著的汁水兒是大廚熬出的酸甜口,最能就著下飯,你要不要來嚐嚐?”
沈睿心有餘悸地瞧了瞧正中央擺著的大棺材,連忙道:“我沒胃口。”
“怎麼,沈大姑娘這是怕了。”
沈睿沒有半點掩藏的意思,撩了衣袍跪坐在地上,“孔子說鬼神,德盛矣乎,使天下之人,齋明盛服,以承祭祀。我對這種聽不見看不見的東西還是很敬怕的,你無知無畏,可別拉上了我。”
許佑德對她笑了笑,不置可否,反倒是問她道:“瓊泥帶你來的時候,林家人有沒有為難你?”
沈睿想了想,回他:“談不上說是為難我,倒是衝著你來的——他們把你住的院子給封查了。”說罷很不屑道,“也真真地好笑,自家人抄家自家人屋子,要被人傳出去被外人給聽到,我瞧著你們一家子出門還怎麼做人。”
“林家的閒話傳得還少嗎?你瞧著府裡頭的主子不是照樣的出去花天酒地。”
沈睿暗暗評價:“都是不知羞不要臉的,”她問道,“你家四老爺是怎麼回事?”
許佑德無辜道:“怎麼回事,我還想逮著人來詢問是怎麼回事呢。大半夜的我頂著香爐受責罰跪,林家人就衝到國子監要人了。這兩天我過的是倒黴透頂,覺沒睡好家沒回了,八杆子打不著沒交集的人,忽然死了就指認我是兇手,我冤著呢。”
“哪是指認,分明地就明著要栽贓陷害了,”沈睿嘆了口氣道,“你不知道剛剛院兒裡的動靜,林二老爺叫一個崔旭鋒的老管事帶隊抄家,還讓一個叫林苑三的奴才趁亂往你東西里塞料。”
許佑德挑挑眉:“你都知道的這麼清楚了,看來是幫我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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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攔住了一次,沒攔住第二次,”沈睿說到這事兒還是怒意不減,“本來我頂著林苑三,沒讓他有下手機會,不想你家二老爺竟然跑來了,找了個理由抬腳一踹,便把那料給從奴才兜裡踹出來,直接扣上了一個包庇縱容的罪名。”
巫蠱邪術是忌諱,一般人嘴裡不願意把這些倒黴的字眼兒給明著說出來。
“喲,林二老爺這下子是有備而來,看來我是完了。”
“沒完沒完,”沈睿搖搖頭,膝蓋挪了挪地,於他更近了一點,“我和這個奴才聊過,他也是臨時地發現自己被頂了罪,心裡頭不忿顯而易見,他願意替你作證,說那料是林二老爺指使他放進你院子裡的,如此一來,嫌疑便落在了林二老爺的身上。”
許佑德先問她道:“你剛剛說崔旭鋒帶著家僕抄了我院子,那這些家僕都是從哪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