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睿神遊天際,許佑德也察覺到了,他看著這滿滿一桌點心,再把眼神挪到了瓊泥身上,默聲只拿目光詢問:是不是糕點不合她胃口。
瓊泥也拿眼神回他:不應該啊。
許佑德繼續:她向來是嘴饞的,怎麼今天提不起食慾?
瓊泥:可能是吃飽了?
許佑德無奈,只好出聲喚道:“想什麼呢,香味都勾不回你的魂來。”
沈睿抬起頭,很認真地說道:“自然是在想很重要的事兒。”
“自己悶在心裡想多沒意思,”許佑德道,“不如說出來與我聽聽。”
許佑德覺得,沈睿這姑娘雖然人傻,但肚子裡藏著的心眼兒委實不少,這問題怕是會被含糊過去。不想沈睿倒是徑直地說了,坦蕩得像個君子:“我在想,你借了朝堂的東風算計下一撥人,間接地把首輔大人給算計了進去,會不會過分了。”
楊君寶首輔之位一坐便是兩朝十一年,為官素有清廉正直之名,可見官品不錯,能立也不錯。
許佑德:“你在想這事兒?”
“這事兒還不夠我想的嗎?”沈睿瞪他。
許佑德笑道:“沈大姑娘可冤枉我了,借東風這個名頭我揹著無妨,算計這兩個字可蓋不到我的頭上。”
沈睿不屑,只當他是在推脫:“你這成天上躥下跳步步為營的,可不就是在算計嗎?”
許佑德拍了拍桌子,沒生氣,依舊笑眯眯地說道:“哎哎,咱們做人也講些道理,你說我算計首輔楊君寶大人,那我怎麼算計了?”
“你算計了他兩個有干係的下屬,可不就算計到他了嗎?”
許佑德沉吟著嗯了一聲,勉強地應了這個說法,卻又接著問道:“首輔大人的兩個下屬,我又怎麼算計了?”
沈睿剛想開口,忽然地就卡殼了,仔細想想,許佑德不過是在特定的時間幹了再正常不過的事,若說算計,也能挺直腰桿說,這算計的堂堂正正。
許佑德看她說不出話來,嘲笑道:“想法立不住腳,不敢說了?”
沈睿點了點頭,沮喪地捏起一塊豌豆黃細細嚼著。
許佑德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你是個心胸寬大的,還知道吃。”
沈睿:“吃一塊又不費你多少銀子。”
許佑德:“銀子我有的是,不怕你把我吃窮。”
沈睿暗暗地想,也不知道是誰為了幾兩賣鳥錢追進了別人家裡。
沈睿是大家訓練出來的姑娘,禮儀規範絲毫不差。就是吃東西的模樣也可愛的很,嘴巴小小,偏要跟倉鼠似得把嘴巴給塞得滿滿的,細嚼慢嚥,跟個孩子似得。
許佑德:“你總算把這‘算計’二字給想清楚了?”
沈睿:“想清楚了。”
許佑德:“我覺得你還沒想清楚,起碼沒明白到根裡頭。”
沈睿訝異地抬頭,“還有根裡頭的事兒?”
許佑德壓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再緩緩說道:“你心裡埋怨我算計首輔楊君寶,可你想一想,他難道不該被算計嗎?”
“我聽說首輔大人是個好官。”
“做官做出人人誇耀的好口碑,確實是個能人,”許佑德道,“可首輔再能,也到底是人吶。是人總有行差踏錯的時候,首輔大人做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也勢必會收到萬人的監察。”
一舉一動皆是楷模,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復。
許佑德眼睛一眯,微微射出兩道厲害的光來:“你說我算計,可我就算算計也是光明正大。京都府尹張天印,私收賄賂尸位素餐,命案不受苦主不見,如此之罪,可該受彈劾?戶部侍郎黃詹,假借職務之便,暗行便捷之權,背地裡改動戶部文書,如此之責,可該受謾罵?而這兩人的關聯,戶部尚書兼內閣首輔楊君寶楊相,為師為長,御下不嚴,莫非還能獨善其身於干戈之外?”
他緩緩搖頭,下了定論:“太便宜他了。”
沈睿心裡已經被說服,但還是有點不忿:“到底不是楊君寶大人做下的錯事。”
許佑德:“所以他背的責罰也不會重。”
沈睿喃喃自問:“當真不會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