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左緩過勁兒來,又開始搖自己的木椅,懶散的聲音傳來道:“我林家規矩,嬰孩滿三歲才能記入族譜。當時你才多大?”
許佑德喃喃道:“一歲?兩歲?”
林二老爺笑道:“如此,可不就是沒有記入族譜嗎?當初你連族譜都沒有立,便不用說驅逐了,自然如今更稱不上是逐而又立。”
許佑德問:“不知二叔父想把我過繼到哪處?”
林二太爺笑得和藹,長輩模樣執起了許佑德的手,拉著他來到了後頭一列牌位前,挨個地與他介紹道:“這是你父親林子旭的牌位,旁邊這位......是你的嫡母林鄒氏的牌位。”
“哦?”許佑德彎了腰,仔仔細細地觀摩著那個牌位,“嫡母?”
林二太爺道:“林許氏被逐出家門,你父親再娶也是應當的。”
許佑德:“確實是應當的,老祖宗和二叔父的意思,是讓我認這位林鄒氏為母?”
“這是兼顧兩全的好法子。”
許佑德冷笑一聲:“我母親如今埋屍荒野無人問津,做親兒子的卻要認賊作母,這可不是得讓我天打雷劈嗎?”
林二太爺臉皮薄,沒話說,默默地退回到了佇列裡。林之左怒道:“男子漢大丈夫,當以大局為重。”
“好一個大局!”許佑德拍手稱快,讓眾人心緩一陣,卻又突然出手,一把從桌上撈起了林鄒氏的牌位捏在手裡。幾房的老爺們登時變了臉色,齊聲道:“你這是幹什麼!”
許佑德冷笑道:“林鄒氏這嫡妻的位置,我存疑得很。”
“人死為大,還不快快放下牌位。”
“還是先捏在我手裡吧,畢竟這位置該不該放這牌位還是一種說法,”許佑德忽然轉過頭來,柔聲喚道,“瓊花。”
沈睿愣了好一會兒才驚覺是在叫自己,“奴才在。”
“你與諸位老爺太太們說說,何為休妻?”
沈睿答:“依了七棄之禮,予了放妻書,才叫休妻。“
”何為續絃?“
沈睿再答:“正室夫人身死,次女續配,方為續絃。”
許佑德扭頭問林家諸人:“父親可曾立下放妻書?”
林三老爺一愣,旋即怒道:“人都逐出去了,放妻書有與否又有何干?”
許佑德:“逐出家門是關上門來家裡的事兒,休妻卻要依據律法!三叔父可別混淆視聽。”
林三老爺觸了礁沉了船,懨懨地閉了嘴。林二老爺勸道:“就算沒有休妻,可林許氏早已亡故,大哥續絃乃是常理之中的事兒。”
林家眾人這才把握住重點,一時間非議聲頓起。
許佑德道:“二叔父好厲害一張嘴,可曾想這位林鄒氏夫人嫁與父親之事,母親卻還重病纏身,苟延殘喘於荒野草蓆之上。這段時候,父親停妻再娶,擔上的罪名又如何能劘滅?”
林二老爺還想和稀泥:“過去的事兒,就翻篇過去,侄兒硬抓著過世之人做什麼文章?身為男子,心胸理當開闊。”
沈睿在一旁聽著,覺得胃裡酸氣一陣一陣翻湧,直覺噁心。這林家二老爺聽著說話句句溫和知禮,可意思琢磨琢磨就很難聽了。
許佑德:“我過不去。”
他眼睛冷冷掃視一週:“親身經歷逐出家門如喪家犬之無助,又親眼目睹母親重病纏身似無根萍之無奈,如今諸位卻壓著我的腦袋讓我認賊作母,我過不去。”
這大實話說的有點慘,老祖宗林之左開口道:“你想如何?”
“迎母牌位入宗祠,我以林許氏之子身份接掌林氏宗主之位。”
林四老爺總算是拍桌子跳腳開罵了:“根本無此等先例,小子狂妄。”
許佑德微微一笑,左手使勁一捏,那未曾謀面便香消玉殞的林鄒氏牌位直接碎成了渣渣。他這一手露的,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老祖宗林之左沉聲道:“你莫不是不想接手這林家家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