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雲珠到日本留學，是陸樹錚深思熟慮的結果。雲珠不諳世事，他必須要替她考慮周全。這樣安排，一來兩人暫時冷卻，三年五載的，足夠人深思熟慮了；二來薛太太遺留下來的一份家當，雲珠一個孤女，難保被人算計。照他的計劃，出售一些田產，湊足留學的費用，其餘的傢俬變賣以後存入瑞士銀行，等待合適的投資機會，只留下現在居住的院子就夠了。
陸樹錚把自己的考慮一一告訴雲珠，雲珠默不作聲，這些事她可從來沒有考慮過，心裡拿不定主意，半晌方才說道：“容我想一想”，心裡躊躇得很，從來沒有打理過這些事情，簡直一頭霧水。
“慢慢考慮，決定權在你。”陸樹錚道。“我不是信不過你，我只是……”雲珠急忙分辨道。“單純成這樣，不怕以後被騙嗎？”陸樹錚突然皺起了眉頭，聲調提得老高。
雲珠不明所以，陸樹錚道：“就那麼容易相信人？對人一點防備心都沒有，以後我不在身邊……”
雲珠啞然失笑，原來陸樹錚在擔心自己。“知道了”，她柔聲答了一句，語氣中滿是柔情蜜意。
陸樹錚還想多說幾句，這樣的世道，這麼漂亮的一個女孩子，孤零零地在這個世界上，他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那，我要是去留學了，你能放心麼？”雲珠得寸進尺，撒起嬌來，一雙眼睛在燈光下閃閃亮。
“不放心。”陸樹錚立即回答，一點也沒有遲疑。
雲珠先是一驚，隨即心裡一陣狂喜，忽然覺得很害羞，低著頭不敢看陸樹錚。“情竇初開”四個字，說的就是雲珠此時的樣子。
陸樹錚很想留下來。他不敢看雲珠的眼睛，再多看一眼，恐怕就要“身不由己”了。
兩人之間有片刻的沉默，雲珠一顆心砰砰直跳，根本體會不到此刻陸樹錚內心的掙扎。過了片刻，陸樹錚開口道：“休息吧，考慮好了告訴我。”雲珠臉色微紅，神色遊離，欲言又止。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她再不設防，也不好意思留他。
“明天一早我還有公事。”藉著公事，陸樹錚又恢復了往常冷冰冰的面孔。“叫韓媽過來伺候，早點休息。”
雲珠熱切的眼神瞬間黯淡了幾分，滿心的不捨都寫在臉上：“我送送你。”“好。”陸樹錚沒有再拒絕。
回到自己的住處時，已經凌晨兩點了。張媽已經睡下了，陸樹錚草草洗漱一番，沒有換睡衣，也沒有開燈，就這樣合衣躺在床上。車子越開越遠，雲珠的身影越來越單薄，剛才離別時的畫面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如果雲珠執意不去留學，怎麼辦？今晚去大佛寺東街的住處之前，陸樹錚還很篤定，板起臉來，說幾句狠話，雲珠就會就範，可是現在呢，為什麼變成了這樣？
想到自己對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孩子失去了抵抗能力，完全由著她來，陸樹錚沮喪之餘，心裡卻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分不清是甜蜜還是什麼，反正是他從來沒有體驗過的。
伸手一把拉滅了燈，陸樹錚臉上揚起一絲微笑，原來心軟的感覺這麼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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