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制止鬱沐掀被子坐起來的動作,說完,在藥櫃裡找到解酒藥,走向廚房,倒了一杯水,融進去。
廚房島臺上有一盞小夜燈,點開後正對冰鎮櫃,大概是方便夜半餓了來找吃的,燈光是很護眼的黃色,照在透明的水面,像融了一層濃稠的蜂蜜。
丹楓環視四周,十幾個小時前,他還在這間廚房裡,和屋主討論一些嚴肅的話題,窗臺的玻璃角有一點蛛網般的裂紋,是在颶風中被石塊擊中後砸出來的小坑。
手中的長勺柄攪動水杯,水面捲起小小渦旋,丹楓垂頭,一絲不茍地等待藥粉溶解。
一件小事被他拖的相當漫長。
終於,他回到臥室,適應了黑暗的龍目泛起湖綠色的暗光,鎖住地上被褥裡埋頭的人。
或許是他磨蹭了太久,鬱沐已經睡了。
淩亂的金發鋪在枕頭上,像一隻稀有的、沒個正形的刺蝟,室內燈光黯淡,鬱沐的臉隱在陰影裡,嘴唇抿著,呼吸平穩。
看來,已經不需要解酒藥了,丹楓想。
他緩步走近,猶豫幾秒,將自己辛苦調好的解酒藥放在一旁,跪坐在鬱沐面前。
鬱沐睡著的時候,非常沒有攻擊性,他長相不算淩厲,下頜線自此刻也不夠鋒利,睫毛斂下,在眼瞼處投下一小片陰影。
空氣流通的十分緩慢,屋外掛懸的圓月毫不吝嗇自己的光輝,四周極其安靜,丹楓一度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直到鬱沐翻了個身,背對他,他才有所覺察。
該離開了。
他的手擱在膝上,兩次蜷曲,大概是試圖觸碰,但在不為人知的情緒影響下,最終攥成了拳。
他別開目光,起身,若有所思地抬首,直視著頭頂漆黑一片的臺燈,許久後,他輕手輕腳地離開了臥室。
——
第二天,鬱沐是被玉兆裡鍥而不捨的通話鈴聲吵醒的。
他醒來時已經接近中午,前院施工的動靜不大,主體已經被修複得差不多,園林造景的假山磚石在匠人工坊進行砌造,短時間運不過來。
家中難得出現了短暫的安寧,鬱沐躺在床上,抓起枕頭,埋住耳朵,以矇蔽自己。
隔著棉花,工作臺上的玉兆依舊在不斷震動,發出嗡嗡的噪音。
很快,玉兆又響了兩次,鬱沐偎在被子裡,不情不願道:“給我拿過來。”
趴在燈罩上,小心覷著鬱沐的兆青一溜煙,捲住玉兆,飛到鬱沐面前。
鬱沐仰面朝上,接通了,擱在耳旁。
是一個完全沒聽過的陌生女人:“你好,是鬱沐丹士?”
“是我。”
“這裡是丹鼎司職評小組,恭喜你在職業資格評選中獲得晉升考核名額,請於今日中午一點,到岐黃署參加見面會。”
晉升考核名額。
鬱沐空白的腦子費勁地一轉,總算想起了這個——是之前去領工資時意外聽到的訊息。
原來是真的。
鬱沐:“好的,我會按時到場,需要準備自我介紹嗎?”
“不需要,這只是一次見面會,正式的考核會安排在近期。”
“近期是指?”
“最快兩個月後。”女聲用公式化的口吻道。
鬱沐道謝後,結束通話了電話。
他有點好奇是誰給他提交的參評材料,丹鼎司架構龐大,晉升通道並不垂直,名額不少,但競爭實在激烈,需要有足夠的學著成果和基層經歷才能脫穎而出。
兩個月後——長生種的時間觀念還是一如既往的鬆弛。
他將玉兆扔掉,枕頭旁,小小的一窄歲陽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鬱沐望向天花板,過了一會,抬手蓋住眉眼,長舒了一口氣。